了。
在那个春初冬末的清晨,陈蓝在我的身边很快地沉沉睡去。我暗自猜想着江秦家里会是怎样的场景,他是否会帮林歌处理脸上的伤口,两人又该如何相对,然而他们之间那般静如止水的温和,即便一言不发,也足已让我羡慕。
世界寂冷,窗外一片凄白,四处都是光亮,让人胆怯,我起身走到窗前将帘子拉上,眼前陷入无际的黑暗。
我就在这样如同黑夜一般的房间里站立着,陈蓝的呼吸声渐次传入我耳,没有月光。
屋里的空气是冰凉的,冰凉之中混合着我身上的烟酒气味,陈蓝略略醒了,喉音模糊地唤我:“江嫣,江嫣,你怎么还不睡。”
我立在床前,内心一片仓皇的空白,俯下身抚了抚她的额,触手温良。
然而我几乎不忍看她,未施妆容的陈蓝实在太像一个瘦弱的孩童,她转了个身,裹紧被子继续熟睡,我终于冷得没有了知觉,翻身挤进被子里,陈蓝的身体仍是冷的,我从背后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一股莫名的心酸。
陈蓝,原来情爱深处尽是酸涩的。
我这般想着,像辗转在黑夜的丛林,触手不见五指,仿佛一直在往下跌坠,最终扑进料峭的风雾里,晨曦已然有了微光,却晕得如此浅薄。
我醒来时候已经是晌午。
陈蓝不在身侧,外面传来炒菜的声音,依稀有着谈笑。
我心里略略有了暖,从抵达北京之后,我们一路都是动荡,旅程乱得不像话,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只希望之后的几日,能够有清浅淡然的平静相处。
穿好衣服,下床,我在黑暗之中摸索到灯,房间恍然亮起,我的眼前盲了一片的白。
恰好这时候陈蓝推门进来,她化了精致的妆,脸色明亮,兴奋地说:“江嫣,快起来吃饭,林歌做了好多菜,可香了。”
我心里不忍,知道她极少有机会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有点宠溺将她抱过来,闻到她身上浓郁的沐浴香气。
“我洗个澡就去,你先去帮她的忙。”我说。
“好,那你快点啊。”她说着,给了我一个明朗的笑,转身走了出去,脚步轻快,我却是一阵心酸。
我一直觉得人若带着缺失降临世上,一生走向都会有种命定的意味。生命的得来其实本身就是一件不公至极的事,这便是为何我们会感知痛苦。陈蓝从小便没有这般简单的家庭温暖,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一顿家宴,于她而言,都是难得可贵的馈赠。
她的心如同风筝漂浮不定,无法降落,我想这大概是命运交付给她的,我只有心疼与不忍,终于开始怀疑,我这般软弱而任性的人,是否真的能够给她所有的温暖。
但我也早便了解的,从始至终我都是知道的。
我把水的温度调到很高,皮肤被烫得有些发红。
大抵这样我才觉得安心,以及一丝打从心底里升起的暖。
走到客厅我才发现叶青也回了,以及她的丈夫钟楠——昨天我已听林歌说了她们的故事,此刻对他的印象也好起来。江秦与他正坐在沙发上聊些什么,对着手机听音乐,手边放着一把琴,我若无其事,心里已经在默默感叹,他们实在是活得特别的人。
“江嫣,你醒了。”叶青闻声走出来,和我打招呼。
我有些尴尬地对她笑了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却没有提起昨晚的事,见我已无大碍,便催促我洗手吃饭,陈蓝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我吐了吐舌头。
洗完手出来叶青与陈蓝已经在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叶青擦干净手便走到客厅去跟钟楠讲话,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朝餐厅走过来,陈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看得出来她十分高兴,大概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午餐。
她脸上的妆因为激动而有些晕开来,眼角黑黑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与我在一起后,她总是每日对着镜子化浓妆,然而浓重的妆容总是容易让一个女子看上去染着风尘气,像是用油漆刷过的花朵,本色尽失。她自从学会之后,不化妆便无法出门,化不好便不厌其烦地洗脸重来,好似一种强迫症。
我在她耳边提醒她,她便马上紧张起来,急忙跑去厕所,补完妆才神色平静地走出来。林歌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开了两瓶白酒,说:
“大中午的,我们意思下就好,想喝的话以后机会多的是。”
最新网址:xia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