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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惨烈如葬 (第2/2页)

传到我耳朵里,而我也就可以这般不知昼夜轮转地把自己藏进这个世界,消失在黑暗里。

    但是我从没有一次成功过,我仍旧可以听到从外界传来的争吵声,以及玻璃物品摔砸在地板上碎裂开来的那声绝望的回响。那个说话像是尖叫一般的女声,不厌其烦地充斥着我的耳膜,不论我如何用各种各样的物品堵上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会可怕地传达到我的耳朵里。

    我曾经问过余染,是不是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了这场没有硝烟却毫无止尽的战争。尽管我知道她也无法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是至少我能证明,这个世上不止我一个人需要见证这种漫无天日地争吵声,就连余染这个没有比我幸运到哪儿去的家伙,也一样要陪着我,看他们十几年如一日地打这场只有噪音没有结果的仗。

    在之后很久的几年里,即使我的大部分生活已经与他们分离开来,我仍旧会不断地听到这种声音,有时候在嘈杂的街头,我会突然感觉身边全数安静了下来,陷入一片浑厚的沉寂中,然后我又听到那种像要撕裂我耳膜一般的回音,它们像穿越了时光而来,带着一点陈旧的气息,一厢情愿地来反复看望我。它们挑着时间,错落在我的梦境里,却又分散在我生活的四周,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将我的生活带入无边无际的破碎与黑暗中。

    小时候余染很怕来我家,而她每一次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她不可或缺的礼貌性问好,然后冲进我的房间。那是一片不一样的天地,尽管仍旧无法与外面完全隔绝开来。

    “林孤,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当我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余染最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我想考上最好的大学,然后赚很多很多的钱。”我满怀着憧憬。

    “为什么?”余染问。

    “因为他们老是因为钱吵架,如果有一天我能赚很多的钱,他们就不会再吵了吧。”在我七岁的时候,曾经真心实意地这样跟余染说起。那时候的我们都是无可挑剔的好孩子,拿着前几名的成绩与众人艳羡的目光,被老师无数次骄傲地提起。而我也在循规蹈矩的教育理念和价值观念中,有了我第一个被称之为梦想的东西,但是很不幸,它被老师当成了反面教材。

    “七岁就这么物质,长大了还得了?这就是你的梦想吗,真是太肤浅了。”那个语文老师拿着我的作文本,面带鄙夷的神色。

    我很久都不愿意再上她的作文课。想起来幼时的我竟是一个经不起老师半点责骂的孩子,似乎与后来那个对老师的辱骂熟视无睹的问题少女判若两人。所以至今我也不能想起,究竟是怎样一个契机,我就从那个老师眼里成绩斐然又擅长歌舞的三好学生,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自然后来,我再也不会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去到多好的大学,而活着,对我而言,就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即使知道最终是没有结果的答案,却仍无法避免地要将毫无意义的人生一步一步算到最后。

    那是初中的我,那是十三岁的我。

    也是在那一年,我遇到李念钦,他一声不吭地、像迅速而疾然的风暴,就那样卷进了我的生活里面。

    那一次,他们争执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那种尖叫般的说话声,到了后来直接演变为一种歇斯底里的吼叫。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听到他们在外面疯狂地砸东西,这一次,他们不仅仅只是用难听的话语攻击对方,而是不断地对着彼此疯狂地扔手边的一切物件。我终于忍不住,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那个平日里都温和无比的父亲,他拿着一块摔过的瓷碗碎片,一下一下地扎在那个头发杂乱摔在地上的女人腿上,血从她的腿上溅出来,在木地板上留下一大片红色的痕迹,她撕心肺裂地哭吼着,嘴里骂着龌蹉不堪的秽语。但那一刻,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幼时的我,曾经因为将一滴红色的颜料滴在了地板上,而被她罚跪了整整五个小时。

    我就这样躲在门后面,像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充满报复感地笑了起来。

    那天的战争从下午四点持续到了晚上八点,夜色如同沉重的落幕,直到我听到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使得整个屋子都似乎跟着颤抖了一下,我才敢从房间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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