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重新开始吧,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等我,等我回到以前的样子,以后大把的人生等我们,好不好。
在那一刻,我如临大敌地站起身来,犹豫不决地看着他,害怕任何决定都会将我们推入不知所措的深渊,又一次让彼此陷入伤害里,我摇摇头,惊慌失措地颤抖着,念钦,让我想想,念钦,我得考虑好。
我不能再这样冲动地做决定,我不能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惨然一笑,看着我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也并没有再上来拦住我,似乎是知道我迟早会再一次跌撞回他的身边,我们还能笑着,过比以前更好的人生,大概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之于我所谓的温柔迁就和善解人意,之于他的果敢担当和决断强势,我们都已经成为了更好的人,今后的日子,也该会更好,不是吗。
他喝了些酒,晃着有些醉意的身体,似乎还看见了更好的未来。然后跨上苏郁那辆拉风的机车,坦荡的发动声,像一场电影开幕前的警钟,却又更像是散场时候的落幕。
那天他死于凌晨六点半,转角的十字路口,一辆冲过来的卡车,将他瘦削的身体撞出几米远,我没有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他入殓的那天落了小雨。
苏郁和余染举着伞在身后跟着我,去往殡仪馆的山路曲折而泥泞,我一深一浅地在雨里走着,伞沿的水珠就从我的头发上面滚落下来。
念钦的父亲坐在大厅里沉默不语,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纯净的女人,手中抱着的孩子哇哇哭着,哭声在凄然的厅内回荡,他走到我的跟前来,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那天的凌晨两点半,我被袭来的寒冷惊醒,念钦的父亲一家已经离去,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了我和苏郁。他们把念钦的骨灰递给我,那个黑色的袋子落入我的手中,像一声沉重而又寡淡的宣判,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变得这样轻。
许多灰白的粉末和指节大小的骨骼从袋子里滑入骨灰盒中,簌簌落下,就像把我们这些年的时间都一并带走了。我和念钦的缘分,只有那么短,我们曾经将各自的一生都押进了彼此的未来里,然而旦夕之间,所有的深情、孤勇、不顾一切竟然都在这短短的三四年间挥霍光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每一次回忆于我而言都像极了一场大动干戈的浩劫,我才发现回想起来这又是好多年过去,绝口不提不过是假想,大家都对曾经耿耿于怀,而我已经够了,我过够了这假装纯净一言不发朝不知名未来盲目走去的日子。十三岁起我开始不断地想要远离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然而每一次失误,我又回到了原点,像个可笑的木偶循环往复不断地朝着远方跳去,所以终于我是否累了,才停在了格子里,不愿把那块被我丢弃的石子儿捡起来,甚至不愿意再去踢一下它,因知道自己终究这样疲惫不堪,没有离开这里的勇气。
但是如今我将要启程了,当我终于最后一次不愿意再承受这样麻木的生活。从此,我不愿再面对暗无天日的深夜强迫自己安然睡去,如果当我无法睡去,能否弹着琴就此对星夜高歌。
我能否不再承受这些生硬虚假的笑容,在那些人海汹涌里将自己伪装成万千色彩中黯淡的一朵,如果我不愿随波逐流,能否让我尽情自由地逆流而上。
我能否不需要强迫自己爱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当所有的人群给我她们不理解的目光,如果我不愿接受,能否一意孤行地要与另一个灵魂获得一种成全。
我能否坚决离开这样漫无目的的人生,当所有的人还在为着所谓的未来奔波时,就此梳洗好头发即刻背上我的吉他启程。
我能否毅然坚持自己曾被篡改的命运,在这样遥遥无期又没了方向的迷路之后,就此寻着些许往事踪迹安然地踏上归路。
我能否从这里动身,将那块石头踢去最后一格,然后纵身一跃,永远地离去。
我能否决心要回到曾经随性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寻到我想要的岛屿。
我能否获得无上的荣光,在那里成为自由的鱼。
能否容我不假思索,就此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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