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诱,他就心甘情愿的低下了头。
向往强者,服从强者,并且以此为荣,这是镌刻在倭人骨子里的东西,等闲无法改变,见到了长安的繁荣富丽,他再也不想回到落后混乱的倭国去了。
汤川健次两手下垂,深深鞠躬,语调十分歉疚,姿态却坚决极了。
高平次郎虽不知这些唐人肚子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却也知道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收纳一个倭人,更没想到汤川健次就这么改了国籍,在那武官模样的人身后,殷勤的像条狗!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都没说出什么来,鸿胪寺那官员便假惺惺道:“这是汤川自己的意愿,可跟我们没关系……”
汤川健次彬彬有礼纠正他:“在下已经改汉姓为林了。”
那官员绕有深意的看他几眼,微微笑了,高平次郎忍了又忍,才没有拔出短剑,将这倭奸给杀了,勉强寒暄几句,扭头离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却就此打响了。
倭人在大唐也不是全然无助,最早跟小野妹子一道出访隋朝的人当中,便留下了数十人,几十年过去,总会有些人脉的。
更不必说在士林清流眼中,外族来朝,便是大唐天威所在,理应加以厚赐,以彰国威,对于皇帝现下的漠视与近来越来越大的动作,他们由衷反对。
朝臣们在太极宫说及此事,又被皇帝喷回去的时候,乔毓正在朱虚侯府帮萧世南诊脉。
天气愈加冷了,窗外那几株梅花却开的精神,幽香透过半开的窗扉,悄悄潜入内室。
“脉搏较之先前更加有力,气色也好了,”乔毓将手收回,喜不自胜道:“确是有所好转!”
他的气色见好,她的气色却不甚好。
人毕竟是人,无论多么强健,隔三差五的取血,身体也会虚弱下去的。
萧世南心中微叹,知晓她秉性,便没有开口去劝,只笑道:“当浮一大白。”
“不行不行,”乔毓莞尔:“你身体是好了,离能喝酒和远着呢。”
那窗扉半开着透气,不免有冷风袭来,侍从们送了暖炉和香茶过去,叫他们俩取暖。
乔毓饮了口茶,道:“那天我来时,遇见老管家了,我叫我劝劝你,身子既好了,便该想想以后的事儿了……”
她说的有些含糊,萧世南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轻轻摇头,道:“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乔毓便道:“那就算了。”
萧世南微微一怔,忽然笑了,如春风拂面:“你怎么不再劝劝我?”
“我说那一句,是因为答应了老管家,不好推脱,再说就没意思了,”她道:“世南哥哥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前路如何走,想必也自有计量,我若执意劝你娶你生子,不像是关怀,倒像是为了了结一桩心事,匆匆叫你去做决定了。”
“你这等性情啊,”萧世南笑着点了点她,道:“上天入地独一家。”
乔毓捧着茶杯笑,他则继续道:“听说万年变法如火如荼,正是最热切的时候。”
“鲜花锦簇,烈火烹油,哪有这么容易,”乔毓与他相熟,也不隐瞒:“万年的摊子不小,说是日进斗金也不夸张,工坊里的男女工人们举家迁往万年居住,再过几年,兴许会是一座不下于洛阳的雄城,可是世南哥哥……”
她叹口气,道:“商业发展的第一步,就是跟农耕抢人,以农为本的国策乱了,农民破产,粮价不稳,流民再生,这天下就要不太平。稳中求进,难呐。”
“总是在变好的。”萧世南静静听她说完,宽慰一句,又笑问道:“听说明年春,圣上便要开科取士了?这却是你的功劳。”
“是呀,”乔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真切起来:“现下回想当初在万年筹备考试的事儿,真是跟做梦一样。”
有些话她没跟萧世南说,但也没刻意隐瞒,他又聪慧,总能猜到几分端倪。
临分别的时候,萧世南送她出去,到了门前,轻轻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阿毓。你才十六岁,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乔毓心下一暖,笑吟吟的应了声“好”,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已经到了冬天,寒风料峭,她没穿大氅,两颊也被吹的泛红,只是从朱虚侯府到卫国公府不过一刻钟路程,倒也不怵。
催马越过崇仁坊门槛的时候,乔毓感觉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打在自己脸上,抬头去看,却见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掉在地上后,又悄无声息的融化掉。
下雪了啊。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这么一出神的功夫,雪就下大了,鹅毛般飘落下来,打在人身上,慢慢泅湿了衣衫。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
乔毓笑了一声,扬鞭催马,往卫国公府去,远远瞧见府门了,却见那儿静默着一行骑士,肩头薄霜,似乎正在等谁。
她勒住马,笑吟吟的近前去,道:“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在这儿做什么呀?”
那人道:“在等人。”
乔毓道:“等谁呀?”
那人笑了一笑,道:“等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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