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家都是人,战士能吃、他就没有理由不能吃。
他逐渐适应着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吃到整块的麸皮也不再吐出去,而是嚼嚼直接咽掉。
不过他还是特别想念贝里昂,铁匠有一种特殊的本事,能把难吃的材料做得美味。
而大部分人只有把难吃的食材做得更难吃的能力。
温特斯不禁考虑:“是不是应该单独设立一个部门,专门准备伙食?”
但是那样的话,又会让军队的编制变得臃肿。
老元帅的军事改革,其中一大内容便是给军队做减法:裁撤侍从、裁撤一切不必要的辅兵、减轻辎重部队负担。
战兵负责背帐篷、负责背军械、负责准备食物,即便没有辅兵,军队也不会失去战斗力。
所以温特斯也拿不定主意。
“或许可以试试。”他想:“反正现在只有三支箭,错了也好改。”
就在他在躺椅上遐想的时候,斯佳丽悄悄走进起居室。
“您今晚要留下来住吗?”小米切尔女士微红着脸询问:“房间都收拾好了。”
温特斯这段时间都和部队住在一起。
“不必麻烦了,我还是回镇上军营住。”
斯佳丽点了点头,没有强求,但是也没有离开。
她大胆地坐在温特斯身旁,看着温特斯的眼睛说:“博塔云应该在八月的第三个星期或是第四个星期就能生小马驹了。”
“好啊。”
斯佳丽的视线转到温特斯的身体,随口闲聊着:“您知道它为什么叫博塔云吗?”
“为什么?”温特斯突然有一点不适应。
斯佳丽已经从过去那个青涩、怯生生、连都不敢说的小思佳,逐渐成长为米切尔女士。
他对皮埃尔有一种兄长般的情感,看斯佳丽自然也是像看小妹妹一样,总能看到艾拉的影子。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终究不是他亲妹妹,斯佳丽不是艾拉,她的气质甚至已经比艾拉看起来还要成熟、坚韧、自立……
温特斯的肢体语言出卖了他,他下意识向远离斯佳丽的方向退缩。
一直以来,他其实是把艾拉投射在斯佳丽身上。
而对自由相伴长大的兄妹而言,哪怕只是联想到一点点男女之间的欲望,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恶心。
在意识到斯佳丽已经成为一位女士开始,温特斯就突然有了这种恶心的感觉。
斯佳丽打量着温特斯的身体:“杜萨人的习惯,是按毛色称呼马匹。博塔是古时候的一种贵族等级。博塔云的意思就是像云朵一样白的好马。”
“哦?按毛色称呼马儿?赫德人也是这样。”温特斯轻轻咳嗽着,向后退缩:“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
“爸爸给我讲的故事……”斯佳丽轻轻伏低身体:“今晚您就留宿吧。”
温特斯拼命摇头。
“那就在这里!”斯佳丽轻咬贝齿,突然起身。
“你……你要干什么?”温特斯额头上沁出汗珠。
“当然是给您……”斯佳丽抓住温特斯的裤腿,从手腕解下绳尺:“……量尺寸啊。”
“噢……”温特斯松了一口,俄而又惊呼:“量体也不行!”
斯佳丽的眼睛一眨一眨。
温特斯诚恳地解释:“我不缺衣服,我已经麻烦米切尔庄园太多,实在没有尊严再麻烦你……”
“没关系的,我愿意为您缝衣服。”
“不行,真的不行。”
“我会学裁缝手艺的。”
“不是你会不会的问题……”
无论斯佳丽如何说,温特斯都是拼命推辞。
突然,斯佳丽鼻子一酸,趴在躺椅上哭了起来。
如果是世界上有什么事物能让温特斯害怕,那一定是女士的眼泪。
“你怎么啦?”
“您为什么?”斯佳丽大哭:“为什么总是回绝我呢?我有那么不好?我……”
“不是这回事。”温特斯手足无措,他尝试说理:“你会对我……其实是因为狼镇太闭塞,而我又是新鲜面孔。等你长大,等你走出狼镇,你会遇到更多、更好的男士,个个都比我温柔体贴……”
斯佳丽哭得更厉害:“你是说我不专情,见到一个喜欢一个吗?我不是!我!不!是!”
温特斯的话不仅没能安抚小米切尔女士,反而造成了更严重的伤害。
“我有未婚妻。”温特斯叹了口气,轻声对斯佳丽说:“她还在等着我。”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它的前一半是谎言,因为安娜没有与温特斯订婚。
后一半以前可能是谎言,现在更是谎言,因为安娜不会再等他了,他伤透了安娜的心。
斯佳丽的眼睛已经哭得肿了:“你的未婚妻在天边,可是我就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未婚妻,我愿意夺走你。”
温特斯词穷。
沉默许久许久,哭声逐渐变弱,温特斯拿出手帕递给斯佳丽。
“您真的有未婚妻吗?”斯佳丽抽噎着问:“还是您在欺骗我?搪塞我?”
“有的。”温特斯突然很难过,鼻子也发酸:“我给你看她的画像。”
他解下挂坠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安娜就在那里,嘴角微微漾起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这个挂坠盒了,因为他不敢直视安娜的眼睛。
斯佳丽接过挂坠盒,用哭红的眼睛凝望着安娜:“她很美。”
“是啊,她很美。”
温特斯笨拙地想给斯佳丽擦掉泪痕。
“我也会出落得这样美的。”斯佳丽赌气般说。
“不……”温特斯苦笑着:“谁也比不过她。”
听到这话,斯佳丽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淌下来。
“别哭呀……别哭……”温特斯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我……”
米切尔宅邸突然一阵骚动,温特斯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在从走廊靠近——如果温特斯没有听错的话,是男人。
卡曼神父的脚步声不是这样。
而米切尔庄园此时此刻,绝不会有第三个男人。
温特斯轻轻揽住斯佳丽,把她保护在身后。
目光则看向起居室四墙,他在寻找武器。
“咚!”
大门被踹开。
“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是戈尔德:“大人!看!我把谁给带来啦!”
一个单薄的身影走进起居室。
这个身影穿着男装,戴着帽子,但是温特斯绝对不会认错。
是安娜。
是安娜·纳瓦雷。
温特斯瞳孔猛扩、浑身僵硬、身体甚至失去了知觉。
斯佳丽惊觉身旁的勇敢骑士正在战栗——不自觉地战栗。
温特斯望着安娜,埋藏在他心底的洁白月光,这一刻轻轻洒在他身上。
但是她为什么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温特斯不明白。
而安娜·纳瓦雷看着蒙塔涅先生、看着陌生女孩哭红的眼睛、看着乱糟糟的躺椅、看着蒙塔涅先生抱住陌生女孩的胳膊。
两人如同穿越时空,又回到佣兵凉廊。
还是他,还是她,他穿的还是那身旧制服,而她穿的还是男装。
但一切都变了。
她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来到世界的边缘。
结果却是这样。
她难道没有料想过这种情形吗?当然有。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悲痛欲绝,会甩手离开,转身回到海蓝,嫁给另一个男人,狠狠地报复负心人。
但是此时此时,她的心中只有愤怒。悲痛和绝望已经成为怒火的燃料,她愤怒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的脑海被一个词填满,一个她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词——“小骚蹄子!”
“你,怎么来了?”温特斯终于恢复了知觉。
“当然。”安娜几乎咬破朱唇:“是!来!和!你!私!奔!”
小小的起居室里死一般寂静。
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安娜背后传来:“哼,大名鼎鼎m先生在哪里呀?我……”
一位同样穿着男装,与安娜容貌相似,但是更加明艳的少女从安娜肩膀出探出脑瓜。
看到起居室里的一幕,她的笑意顷刻间无影无踪。
她一言不发,拉起安娜的右手便要走。
“别!”温特斯箭步抓住安娜的左手,他已经明悟,但是他现在有口莫辩:“不是!”
陌生少女嗔怒:“松手!”
“[旧语]眼见亦非真。”温特斯不理睬对方,直直望着安娜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安娜这样离开。
斯佳丽擦干眼泪,落落大方地走到纳瓦雷姐妹面前:“你们有误会。”
“你住口!”陌生少女更加愤怒。
突然,纳瓦雷庄园又是一阵骚动。
这次的噪音比起刚才更加急迫、危险。
不光有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战马嘶鸣声、靴钉撞击地板的脆响和刀鞘拍打衣摆的声音。
“哨骑!”皮埃尔冲进米切尔庄园,安格鲁和瓦希卡跟在他身后。
皮埃尔一进正门便大吼着寻找温特斯:“哨骑!热沃丹的哨骑!”
怎么都赶到了一块!
温特斯一咬牙,拉起安娜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想把心脏挖出来给安娜看,他的目光与安娜的目光相交缠:“你等我回来!”
安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戈尔德!”温特斯大吼罪魁祸首的名字。
自知闯祸的老海盗吓得一哆嗦:“大人?”
“你把人带来的!你给我照顾好她们!谁也不许走!”
“是。”
温特斯提起皮埃尔递来的马刀,大步走向门外:
“走!去会会热沃丹的哨骑!”
(本章结束)
……
特殊文件:《纳瓦雷夫人收到的信件》
材质:羊皮纸
上方是一行漂亮的花体字
a:对不起,妈妈,我要出趟远门。爱您的女儿。
下方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k: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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