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段时间过去、我的心结被冲淡之后,真的会留下遗憾。
……
久违的碧云山,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通往山顶的山路两旁,依旧是肆意生长的茂林。
而常太爷以前也是独自居于山脚那条小径的深处。
常子麒驱车在小径旁停下、我们徒步往内深入时,我才想起,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小径。
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再见到胡太爷时,他像睡着了一样,平躺在简陋的竹床上,脚步走动的动静不小,也没让他有任何苏醒的反应。
我的目光,从他枯槁的脸,游移而下,直到看到他的双腿,我才亲眼看到,所谓替我承受了一半伤害,究竟是怎样的承受法——
常太爷的双腿像两根枯萎的树枝一样萎缩,跟正常人的腿相比,他的腿明显已经枯的坏死了,表面看上去就是黑黑细细的、皮包着骨头,好像一点肉都没有。
不知是为了让我看的真切,还是胡小蛮每日都要这样照料昏迷的胡太爷,她将胡太爷那空洞的裤管卷起来,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了一遍。
而我也顺便看见了,枯萎的不止是小腿,常太爷的整个下半身都是这样、枯竭般坏死。
再看我这健全的身体,庆幸自己健全、还有因自己的幼稚记恨而感到愧疚,情绪复杂但浅浅的飘过心头。
“只要你能少恨我爷爷一点就好。”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路历程,胡小蛮于无声的静谧中,淡淡开腔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恨过太爷。”我低声回应道。
胡小蛮眼神不明的看着我,随后又说道:
“那就,谈不上愧疚什么的,本来就是我们胡仙堂该解决的事情,结果让你背负了一些重担,我爷爷说,你若是不愿意重回仙堂,那就跟你说声谢谢,别的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
这话就像在对一个外人的客套,我心情再次复杂了一丝,转而问道:
“太爷一直昏迷么?还是只是睡着了?”
“等下午太阳落山时,他会醒来,直到天亮时,他又将继续‘睡’。”
也就是说,天黑时,常太爷才会醒。
现在离天黑还早,我不知不觉,关切的话也变多了,问询了一通他怎么吃饭、怎么洗澡、平时谁在照顾。
胡小蛮回答我说,太爷已经吃不下饭了,最近只能喝些水,这样之下,他撑不了多久,唯一撑着他不离世的,就是想再见我一面,他说有些话要当面告诉我。
此刻我才真正开始懊恼,懊恼自己因为幼稚的执拗,在他们搜寻我时,我躲开了他们。
躲了三个多月,现在才来。
我不知道这三个多月里,常太爷是怎么撑过来的。
可是不撑……又能怎么样,早些离世求个好死好一点,还是说像旁人说的那样,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在常太爷身旁,就这么静静的坐到了傍晚。
每日来探望常太爷的人,不少但也不多,常家只有常子麒一人在这儿,其他各家的护法,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
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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