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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玹的语调如同细雨,在这春日里让人感到平缓舒适。萧千月理了理思路,言道:“就是我剑堂里书桌上那一行字,是不是,你写的啊……”
萧千月可真大胆啊,便这么跑过来问我了,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于她来说,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不过或许再过些年日,她便没有现在的这般稚气了。有一天,经历事情的种种,诸如背叛,谎言,萧千月只会变得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笑里藏刀,步步为营。
“哦?我不知道啊。”雁玹说道。
……
也是,就算是他写的,以雁玹做事的风格来看,他怎会轻易承认嘛!自己是真的有点傻。
萧千月思忖片刻,随后又抛出一个问题:“哪我可以问你一个,关于理学的一个问题吗?”
“你说便是。”
“何为‘你一直在窥视别人,却忘了审视自己’?”
雁玹听闻,一笑,手里一把撑开折扇,一步一步走进萧千月,说道:“字面意思。”
萧千月望着雁玹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心里很是复杂。
只是,看着这雁玹同自己这么近,千月下意识地往后走一步,根本没有察觉到后面是滑坡。
雁玹见状,原本那谜一般的笑容瞬间转化为担忧,只见他忽然言道:“小心!”
萧千月一个后仰,险些衰落于地,好在雁玹于那一霎那抓住了千月的手腕,千月才免逃一难。只是那一瞬间,千月竟看到了雁玹袖子里那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疤。
“雁玹你这伤是?”萧千月还没定过神来,无意之中揭开了他人的伤疤。说完她便后悔了。
站好后,千月低着头不语,如同一个仿佛做错事的孩子,雁玹也不似方才那样春风得意了,面无表情,不语。
“抱……抱歉,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萧千月此时此刻害怕极了,感觉自己十分没有礼貌。
“无妨。”雁玹言道,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千月,又说,“你可想知道我这伤的由来?”
萧千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本以为,雁玹只会让自己快点走的。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自然愿意听……”
对于雁玹这谜一般的人,萧千月自然想了解很多。可是,玄禁阁的藏书阁里,不论萧千月怎么翻遍所有书籍,都没看到一个雁玹口中那个叫“墨玹”的人。
紧接着,雁玹缓缓开口道:“这伤,是我儿时自己划破的,那时候,不懂事。”
果然,雁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们边走边说吧,你站在这个滑坡旁,也比较危险。”
萧千月从来没见过雁玹这么认真的样子,有些吃惊。看样子,这伤疤,直戳他内心最深处了。
那个晌午,雁玹第一次同萧千月讲了有关自己的许多。他讲了自己是如何被墨岚胤遗弃,以及母亲的逝世给他的内心阴影之大。从后来的语气中,萧千月不仅感受到了雁玹的痛苦,也感受到了,他是有多恨墨岚胤,吕含湘,以及,魏长夜……
好在有雁长老收留他,不然他现在,或许真的,什么也不是。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不公!
一切都明了了。
看似春风得意的翩翩少年,原来是弃子,是被冷嘲热讽之人,是处处受排挤的对象。天知道他精神上是有多大的痛苦。所以儿时的他,便选择用自残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愤恨压抑吧。
“所以,要是哪天魏长夜登基的话,你肯定心里恨不舒服咯?”萧千月试着说一句话,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些。
“自然。”雁玹笑着回答。感觉把自己的过往同千月说了以后,竟感到一阵轻松愉悦。十九年来,他没有一日是活得快乐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人生方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雁玹莫名觉得千月有些有趣。
“我觉得……你看,你对乐理把握得深刻,对书法也甚是精通,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谪仙一般的存在,什么世俗的名利纷争,于你来说,不过浮云。你追求的,仿佛应该是一种更高的境界。”
“哦?”雁玹眼前一亮,笑道,“那你觉得……我应该追求什么呢?”
“啊这……我一下子也不好说啊,我连自己该追求什么都不知道。总之,我们于这世上走着走着,或许哪一天,便知道了呗。”萧千月答道。
这样吗……雁玹忽然之间,似乎有了新的人生感悟。只是不敢相信,这种感悟,竟是受萧千月启发,她才及笄之年,想得却比自己通透。
“呵,好啊,你可真是……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觉得我如同谪仙,那魏长夜在你眼里,又是怎样的呢?”
魏长夜在我眼里是怎样的……萧千月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魏长夜……我喜欢他,但是,他很遥远。童年里和他度过的所有欢乐的时光,如今已经破碎。
千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罢了,雁玹言:“算了,那便不提他。今日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哦……”
既然雁玹都这么说了,萧千月自是不好再打扰。雁玹看着萧千月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直至再也看不见她。长舒一口气,雁玹独自一人,行走于山水间,想了很久,但心情,从未如此畅快。
萧千月回去后,脑海里一直是那句话——
你一直在窥视别人,却忘了审视自己。
是啊,我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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