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场所,圣吉列诺在毫无预兆之间驾临此地,实在是令埃布尔猝不及防。
在他理性地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的感性已经催促他跪了下去。MK10动力甲的双膝轰隆一声砸到了坚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把藤丸立香吓得反射性地回头看过去,紧接着迅速地让出了他和圣吉列诺之间的那条直线。
然而圣吉列诺没有首先理会埃布尔。祂的声音不是从面具背后发出的,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空气被某个意志要求以这种方式震动出声:“反正我觉得你不是外人。何况,在谈论有些话题的时候,我认为我们都需要一些仪式感。”
这句话显然是在回应藤丸立香之前的那句抱怨,但被回应的人的注意力显然还停留在突然下跪的人身上。故而,圣吉列诺不得不在谈话开始之前先花费一分钟的时间,请情绪激动的埃布尔重新站起来。
在确认过可怜又无辜的战斗兄弟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心灵创伤之后,这个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的圣吉列诺开口抱怨:“想掐准你这位大忙人的休息时间还真是困难。这几天你都不怎么睡觉了。”
“谁在管谁叫‘大忙人’啊?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去战场的路上或者帮人导航的活圣人先生。”这件事最开始时,就已经出现在了藤丸立香脸上的那种无奈的愁绪再一次浮现了,“我依然不认为这个问题重要到值得我们在现实宇宙中选择一个富有仪式感的地点,甚至专门拿出一块时间来特别讨论。”
“但你还是答应了,并且也来了。”圣吉列诺指出。
“因为它或许对伱来说就是这么重要呢?”藤丸立香说,“不然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我不觉得你会无聊到需要折腾一个普通人类来找乐子。”
“万一我真的只是在折腾你呢?”圣血天使战团神圣的象征,以相当不神圣的态度,反问了一个同样相当不神圣的问题。
“那圣血大教堂就在隔壁三公里,我不用怎么努力。二十分钟也跑过去了。”藤丸立香平静地回答,“然后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你下次在星炬重生的时候会遇见一个怎样的阿兹凯隆。”
圣吉列诺背后的羽翼轻柔地颤动着。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响彻四周的灵能声音才说:“好吧。”
在埃布尔的震撼当中,空气沉默了两秒。两秒钟之后,那个真正该令人感到震撼的话题终于由圣吉列诺重新开启:“我坚持想要请你来到这里谈话的原因是,我认为在你亲眼看到这些棺木之后,会对我的提出的观点增加一些现实性的认识。”
他向上飘起了一小点,示意了哀悼大厅当中整齐地排列着的三十多具临时棺柩。对一个体格小巧的凡人来说,这铺陈开的三十多名牺牲者已经是相当震撼的场景了——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每一场圣血天使战团参加的战斗中几乎都会有人牺牲,可惜并不是所有牺牲在战场上的战斗兄弟都足够幸运,能够令哪怕自己的遗骸相对完整地回到这里。这仅仅是最近几天来回到巴尔补给修整的一支远征队伍所带回来的牺牲者,而战团在帝国暗面不间断的鏖战当中所流的血不知是这个数字的多少倍。
“想想看,”圣吉列诺说,“哪怕就只是现在躺在这间大厅当中的兄弟们重新站起来——”
“——这没什么好谈的。”藤丸立香以堪称失礼的态度急促地打断了对方,“我之前已经在基于亚空间的意识交流当中对你说过了,我是召唤术士,不是死灵术士。”
圣吉列斯的黄金面具无法做出表情,但就连埃布尔也能看得出,悬停在半空当中的圣吉列诺显得非常困惑:“但你做得到。你甚至已经做了很多次。咒缚军团当中的许多死魂灵因在你手中重新得回了他们在生时的形体与理智,我不理解那与这件事有什么区别:你眼前的这些烈士也至少都是身经百战、技艺高超的老兵,就像加农兄弟那样。”
藤丸立香的注意力被最后的那句话重新收回到自己眼前。一点微妙的感怀把她的思路从原本的话题上偏开了:“虽然我清楚‘人力终有尽’这个道理,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要是我在降落到斯凯洛斯上之后用示巴透镜多扫描一遍,加农军士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圣吉列诺劝道,“加农兄弟只是回归了黄金王座,这点我是亲眼看着的,所以可以向你担保,他的灵魂完好无损。你完全有能力为自己弥补这个遗憾。”
“不是那么算的。”藤丸立香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如果不是我清楚你的灵基模式到底怎么运行的,就凭你刚才那几段话,我完全能以‘怀疑你是奸奇派来的变化灵正在劝诱一场阴谋’的理由把你就地打死。圣吉列斯不会为此多说什么的,阿兹凯隆甚至会拍手称快——再说一遍,我是召唤术士,不是死灵术士。这不是一个‘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在于‘能不能做’。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资格操弄他人的生死。”
圣吉列诺看起来更困惑了:“可不论是你还是圣血天使战团,都实打实地需要更多合格优秀的士兵啊?从本质上来讲,咒缚军团中的许多死魂灵也同样是被你重铸后擢升起来的,甚至包括阿兹凯隆和原体——你无疑已经做过许多次类似的事情了,我看不出这与我眼下的提议有什么不同。”
“非常不同,圣吉列诺。虽然你看起来像是由圣血天使阿斯塔特中的一员衍化而成的,但你实际上没有真正在现实当中作为一个人类‘出生’过。你一下子不能理解也很正常。”藤丸立香叹息着说。这句话听起来比起向对方解释,更像是她在说服自己。
“我不明白。”圣吉列诺不明显地降低了一些高度,“这主意真的这么烂吗?”
藤丸立香捂住了脸,在自己手掌后面闷闷地提问:“你来之前有没有拿同样的话问过阿密特连长?”
“问过了。”圣吉列诺语气平静地陈述了当事人的原话,“他叫我‘吃屎去吧’。”
“你看。”藤丸立香重新露出了头,仿佛抓住了一个决定性的论据,“连阿密特连长都觉得这事没得谈。你还没意识到这主意已经烂到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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