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
黑木倒在地上。
他满脸血污,身下湿湿热热,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因为极度恐惧失禁流出的尿,又臭又腥。
他脑袋昏昏沉沉,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可意志仍然清晰。刚才他被注射了让人保持清醒的特殊药剂,他知道这是组织常见的审讯药。
“你是怎么和公安联系上的?”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提到他的女儿后,再次冷冰冰地问道。
“我……”
黑木仍然倒在地上。
可这次他费力调转了视线,他看到了桌子,看到了那个装有宠物兔的箱子,以及旁边的那张合照。上面有个女孩在对他微笑。
她喊他:“爸爸。”
黑木颤抖地闭上眼睛。
“是在医院。”
“我想救我的女儿……”
……
黑木的父母都是科学家。
他们盼着他走上一样的科研路,从他落地起就对他严格管教,有什么爱好、读什么书、每天几点回家、不许交允许范围外朋友、不许随便接触女生、去什么大学……包括和谁结婚,都是父母决定的。
这养成了他唯唯诺诺、甚至自卑的性格。
直到一场车祸,本该是家庭聚会,却把他的父母和妻子全带走,只留下当时临时加班的他,和仍在襁褓里、被妻子以身躯努力护住才侥幸生还的女儿。
这场意外让习惯被安排一切的黑木不知所措。
他以后终于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自己活下去了。
可是,他的女儿怎么办?
被安排的婚姻,纯粹是为生育而生下的孩子。妻子作为母亲是爱这个孩子的,她能用自己的命给她挣出第二条生命,那他这个父亲呢?
他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情,要如何去爱自己的女儿?
黑木曾想过再找一个妻子,让她帮忙照顾,可面对同事的介绍,他总是望而却步——从小被父母严格管控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女性接触。
于是他硬着头皮,开始亲手照顾那个小小的女孩。
他学会冲泡奶粉,给她清洗衣服,给她买各种故事书念,面对同事的白眼请假回家陪她过生日,在她发烧时守在她身边整夜不敢合眼,拿实验器材稳稳当当的手,笨拙地梳起女孩的头发……
从襁褓到小学,十年的时间,三千多个的日夜,他的女儿一点点长大。
他没有再婚,努力学着当一个爸爸。
他把自己没有感受过的爱,全部交给自己的女儿。
幸子是个可爱的姑娘,她喜欢兔子,他就和她一起在庭院里养;她抱怨他的胡子扎她,他就每隔几天剃胡修面;她会在床上摊开她所有的小裙子,撒娇说衣服不够穿,他就再给她买衣服和娃娃。
她很聪明,继承了他和妻子的头脑,在他问她未来想做什么时,她说:
“我想和爸爸一样!当一个科学家!”
那一刻,黑木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在父母的控制下走上这条路,而现在他的女儿,是在他的爱护下,也想走这条路。
她的语气里满是骄傲,而他的心,同样是骄傲而满足的。
但他没有想到,活泼懂事的幸子,名字寓意着“幸运”和“幸福”的幸子,会得那样的不治之症。
“她才十岁,我的幸子只有十岁……在出生不久后就经历那样的劫难,她的人生还未正式开启,她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和那样的梦想……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不公平?”
黑木痛苦无比。
这一刻心底的痛,已经超过了肉体上弹孔的痛。他哭了出来,满脸是泪,声音含糊不清。
在语无伦次中,他想到了雪莉。
她的发型和幸子很像。他的女儿本来也会成为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姑娘。
“我要救她,不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治病要很多钱,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一些古董,家具,房子……最后是我自己。我把自己也卖了,重新活到控制下……”
“在医院里,公安说能为我找到更好的专家,这是我最大的……唯一的可能了……”
黑木哭得泣不成声,整张脸扭曲地贴在地上。
他视线是模糊的,只能勉强看到一抹黑色在眼里晃动。他眨了眼睛,泪珠从眼里滚落,他终于看到了眼前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从头到尾,琴酒的脸上没露出半分怜悯。他丝毫没有被打动或心软。
——甚至,他听完他的自白后,就失去了剩余的所有耐心。
确定了地点和理由,琴酒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在火光闪起的那一刻,他同时扣下了扳机,连续两次。
“砰砰!”
黑木的两只手也被子弹打穿。
“既然你的手不愿再为组织做实验,那也永远用不着给女儿扎头发了。”
琴酒冷淡地说完,喊来几个在外面等候许久、战战兢兢的底层成员来处理。
“是……焚烧吗?”其中一人小心地问。
“到外面找个地方扔下去。”琴酒说,“让公安去给他收尸。”
……
黑木被拖走了。
他四肢和双手被打断,根本无力行走,地板上被拖出一条很长的血痕。他看着看着,眼里逐渐失去光彩。
他想起那一天,自己被公安堵住抓进审讯室,那个黑发蓝眼睛、下巴留着和之前自己一样胡子的男人,冷冷看着他。
他问他:“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说过,一个有着棕灰色头发、碧绿色眼睛的女人?”
“——她可能叫阿尼赛特。”
那些记忆离黑木远去了,他嘴唇哆嗦着,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哀求。
“求求你们……别杀我的女儿……”
……
个人宿舍内,琴酒按下通讯耳机。
良好的功能能让对面的格伦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完了审讯的全过程。
“处理掉她。”他命令道。
下次真的不熬夜了,后面写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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