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忍不住就想撞上一撞,就算目前撞不动,撬开一点口子也是好的。
更何况,这吏治腐败的风气再不遏止一下,其它都是白折腾,即便没有蒙古人,这江山一样要垮。
对于赵孟启这种想法,其他人却未必能理解。
就在场千多名举人来说,他们都愤恨慈幼局和居养院官吏的罪行,却有不少人认为燕王的惩罚太过残暴了,非明主所为,所以看向平台的目光很是复杂,甚至有些人还莫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人群比较外围的地方,有几个举人来得比较晚,其中一人说道,“这剥皮之刑,似乎不逊凌迟,听说事后还要将其挂于贡院,这不是在侮辱我等读书人么?”
边上一名身材魁伟的举人拧起剑眉,清透的双目中浮出忧虑,“凌迟也好,剥皮也罢,都太过惨毒,感伤致和,亏损仁政,实非盛世所宜遵。”
“现在可不算什么盛世,正该用重典治政。”另一名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一点的,却摇摇头,似乎对两位好友的观点不怎么赞同。
魁伟举人一愣,转头看了回来,“君直兄,莫非你觉得燕王做得对?天祥年轻识浅,未能看出其中深意,还请指教。”
原来这魁伟举人姓文,名云孙,字天祥,但参加解试时用天祥为名,过完年才二十一岁。
而最先说话的,是小他一岁的胞弟文璧,年纪大的则是谢枋得,字君直,三人都是江西人,过了解试后一起来临安应考。
谢枋得见文家兄弟俩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似乎不给个充分理由不罢休,不禁苦笑一声。
“哎,也说不上指教,只不过先祖先考都是官场中人,所以愚兄知道的内情稍微多一点罢了。”
他捋了一下思路,继续道,“说来,南渡之后论吏治最严、吏风最正之时,莫过于孝宗朝,当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
“但过后,官场风气却渐渐崩坏,清廉者日少,及至今日,若说贪残昏谬者常居六七,或许有些太过,但一半是绝对有的。”
“品官正任有丰厚的俸禄,稍微好点,但杂职胥吏之流,却变本加厉,压榨盘剥百姓以为能事……”
总得来说,宋代前期在制度上特别重视分权与制衡,很难有官员能掌握绝对权力,加上发达的台谏系统用于监察,贪腐问题并不严重。
到后来官制更改,事权越发集中,台谏沦为当权者附庸,失去了对权力的有效监察,这官场自然而然就越来越烂了。
谢枋得最后说道,“所以,燕王殿下如今从重处置这桩贪腐案件,未尝不是想给官场中人一个警示。”
听完这些话后,最年轻的文璧似乎转变了看法,“以往家父也多有痛斥官场腐败,只是不知内幕,了解并不具体,君直兄一言,令人茅舍顿开,原来吏治已经败坏如此,那用几十颗人头来换吏治清明,倒也值得……”
“二郎,莫要太早下定论。”文天祥轻声呵斥弟弟,“不管怎么说,人头掉下来,便接不回去了,再怎么样也当慎重,燕王……或许上位者,所思所虑与我等不同,其本意为何,还是多看看为好。”
“兄长教训得是,是我肤浅了。”文璧态度诚恳,虚心受教。
看着两兄弟的样子,谢枋得对文父的教子之道很是感佩。
“世间对燕王的风评,纷杂不一,说好说坏的都有,让人如雾里观花,很难看清真相,所以他眼下的作为,确实难以揣度,且看看再说吧。”
这时候,台上已经验明正身,准备开始行刑了。
一排十一名人犯,被押到平台前沿跪好,每个人口中都塞满了灰不溜秋的饭团,既是给他们的断头饭,也是防止他们胡乱喊叫。
这一点,明显又是赵孟启不讲传统,不讲规矩了。
人犯们眼中充满了惶恐和悔恨,心里恐怕多大都觉得自己很冤枉,只不过拿了‘一点’钱,居然就要掉脑袋,实在太不公平了。
可惜,赵孟启也没打算和他们讲公平。
执刑的东卫兵士,抽出腰间细长的千牛刀,将口中所含酒水喷于刀身。
从动作来看,略有僵硬,似乎显得紧张,毕竟他们之前都没有真的杀过人。
赵鹤云甚至都没见过杀人,但今天却由他来发号施令。
“预备行刑!举刀……”
唰的一声,十一柄利刃齐齐斜指长空,如镜的刀身,将血红的夕阳光芒反射而出。
“斩!”
刀光闪过,人头被血泉冲出半空,跌落台下雪地中,胡乱翻滚。
“补刀……”
闻令,兵士一脚将仍呈跪姿,正喷着血箭的无头尸身踹倒。
“刺!”
兵士双手握持刀柄,将带血的长刀狠狠刺进尸身后心。
“下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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