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儿睡了吧?”
婉娘继续拂起茶筅,“今日夫子夸了蘅儿,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气。”婉娘俏皮地笑了一下,“依着官人你的嘱咐,夫子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夸,我去看蘅儿的时候私下跟我说的。”
襄郎点了点头,“这样便对了,切不可年纪轻轻就生了傲慢之心。”
婉娘轻笑一声,“官人说的是。”她将点好的茶汤端给襄郎,看着襄郎的眼睛说:“官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虑我和蘅儿,蘅儿大了,见些风浪也是应该的。”
襄郎深深动容,将茶汤放到一边,用力抱住了婉娘,“这世上知我懂我者,非婉娘是也。”
第二日,婉娘还在修剪花草,门外的小厮就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夫人,不好了!他们说襄爷在朝堂上惹了圣怒,自请……自请……”
婉娘面色镇定地问:“自请什么?”
“自请去平寇。”
“知道了。”
小厮看婉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挠了挠头,没再说什么,悄悄退了下去。
婉娘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花剪,转身回了房内,为襄郎收拾起包袱来。
夜晚,襄郎回到家,正踌躇着该怎样同婉娘说这件事,就见婉娘轻轻说道:“官人不用为难,官人的行囊婉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婉娘……婉娘在家等你回来。”她从头上摘下那支双飞燕簪子,将它一分为二,把其中的一支递给了襄郎,“这燕子本是一对的,切不要让它孤苦伶仃了。”
襄郎接过簪子,抱着婉娘说:“我定不负婉娘所期。”
襄郎确实也没有辜负婉娘的期待,仗大了小半年,方才以邻国的求和文书了结了。
婉娘在家日思夜盼,等来的却不是襄郎,而是他的副将,她的襄郎再一次请旨镇守边塞,副将是来接他们母子去与他团圆的。
婉娘欣然前往,待她见到襄郎时,已经数月,她的襄郎瘦了许多,鬓角横生出许多白发,眼角也多了好多道横纹。
婉娘当场就流下泪来,嗔怪道:“官人为何不好好看顾自己,让婉娘如此心痛。”
襄郎只是用力抱着她,满眼都是笑意。
边塞的生活很是清苦,比不上皇城根下的生活,富足又悠闲。婉娘却觉得在这里生活很好,襄郎少了朝堂上的纷争,她也无需跟其他娘子虚与委蛇,倒是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婉娘有时去街上施粥,有时又会去同百姓人家的娘子们学做些边塞特有的小玩意,一日日忙得不亦乐乎,让襄郎都忍不住抱怨,到了边塞,娘子却比他这个官人还忙了。
可抱怨归抱怨,襄郎也很乐得看婉娘如此,这样的日子顺顺当当过了两三年,直到邻国易了主。
传说新主是个残暴之人,又好使奸诈计谋,襄郎日日练兵不敢懈怠,有时竟住在了军营里,同将士们同吃同睡。
这日,婉娘装好了食盒来到军营,见襄郎不在,索性躺在了他的床榻上,小憩片刻。
月影斑驳,整片整片的乌云在空中浮动,一股大风吹了进来,熄灭了营帐中的蜡烛,婉娘扯了扯被子,将脸遮了大半。
婉娘睡得沉,丝毫没有感觉到,门外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进了营帐,那个人影纤细瘦弱,动作很是轻巧,在这深深的夜里,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接近了床榻。
人影对着床榻上的人瞧了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余光却瞥见了床榻边的衣物上放着的一支飞燕簪,立刻拿定了主意。
早就听说这襄将军为人清廉,身上几乎不戴配饰,独独一支飞燕簪,从不离身,是他与夫人伉俪情深的信物。
人影举起短刀,对着床榻上的人狠狠刺了下去,床榻上的人惊叫一声,转过身来。
刺客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婉娘也意识到这人是来杀襄郎的,饶是她受了极重的伤,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刺客的手,用头上那支飞燕簪狠狠扎入了刺客的手背。
刺客惊叫出声,婉娘顿时愣住了,这刺客竟然是个女子,愣神之际,那女子眼神狠戾起来,抽出插在婉娘身上的短刀,又一次狠狠地刺入婉娘的身体。
婉娘抓着刺客的手无力地垂下,刺客捂着受伤的手,刚走到营帐口就被赶来的众将士抓了起来。
襄郎大步走向婉娘,将浑身是血的婉娘抱在怀里,悲泣之声响彻夜空。
婉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唤道:“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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