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你前日已经买过罍了。”阿芙慢悠悠地说。
“……那……那是个方形罍,我用惯了圆形的,不喜用方形的。”苏公子忍不住结巴起来。
女子眼里的笑意更深,“公子既不喜方形罍,为何前日又要买它呢?”
一旁的仆从不由得掩起面来,自家公子被人当众揭穿了小心思,这当真是……尴尬。
苏公子显然也觉得自己丢了颜面,索性嘴硬起来,“前日买的那个罍是送与我母……母亲的,她多喜方形罍。”
“哦?这倒是稀奇,平日里多见男子喜好用方形罍,女子喜好用圆形罍,公子家倒是调过来了,想必公子的母亲定是位不凡的女子。”
“那是自然,我母……母亲是这世上最难得一见的女子。”苏公子为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而心慌,好在他及时改了口。
苏公子向身旁的仆从瞥了一眼,仆从心领神会地走上前,自袖中掏出一个宽大叶子包着的东西,“上次怪我,偏带了些肉饼来令阿芙姑娘为难,肉饼姑娘此时是食不得的,若是日后有机会去我家中,彼时再做给姑娘吃。”
阿芙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粉色的红云罕见地飞上了脸颊。
“今日我带的是黍米糕,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只是做法与旁的略有不同,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苏公子的话音刚落,仆从就将那大叶子缓缓打开来,一大块亮晶晶的黄色黍米糕乖乖地躺在暗绿色的叶子上,米糕的中间,镶着一层赤色的馅料。
“这是什么?”阿芙弯下腰,侧着头看着那一小圈赤色围边。
“这是相思子捣碎了制成的豆泥,放在黍米糕中别有一番风味。”苏公子的话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脸颊晕红起来。
相思子制成的馅料,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相思在我心,阿芙的脸颊更加红了,待脸颊的红晕下去后,阿芙又恢复成了清清淡淡的模样,声音瞧不出任何情绪,“劳公子费心了,公子大可不必次次都带这些吃食,阿芙不喜甜食,实在无福消受。”
苏公子眼中一闪而过些许失落,只是他还是温和地说:“近日姑娘瞧着轻减了许多,是我多事了,我下次不带便是,劳姑娘将圆形罍包好,我就不在这里耽误姑娘生意了。”
阿芙的手指在身侧轻轻抖了两下,默然转过身走到柜子前,取下圆形罍,以一根麻绳将罍结结实实缠了好几圈后自上打了个结,留出手拎的部分,这才将包好的圆形罍递给仆从。
仆从接过罍,悄身退到公子身后,苏公子深深地瞧了阿芙好几眼,还欲说些什么,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姑娘莫要太劳累了,我明日再来看姑娘。”说罢,也不等阿芙回他话,转身大步离了店铺。
阿芙很想喊住公子,可他人已走远,阿芙只得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
这一日,整个店铺就卖出去这一个圆形罍,阿芙似乎也并不太在意店铺生意的好坏,连收到的钱财都随意地丢在柜子里,并不去清点。
日落时分,她紧绷的表情稍稍松缓下来,搬了把椅子自窗边坐下,迎着落日的余晖食起苏公子给她带的黍米糕来。
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小口咀嚼起来,大约是相思子的馅料带来的清甜浸透了味蕾,阿芙眯起了眼睛,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温暖的霞光抚在她脸上,同这黍米糕一样甜。
太阳完全落下,星空还未来得及挂上,这是一日中最单调的时光,一种青黄不接的仓促空白。
阿芙将最后一口黍米糕放进嘴里,把大叶子折了折,起身准备关店铺。
忽然,一只漆黑的乌鸦自空中飞来,在她店铺的窗子边停了下来,乌鸦站稳了脚,朝着阿芙叫了两声,随后又连着叫了三声。
阿芙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朝着乌鸦扇了两下手,乌鸦便重新向空中飞去。黑色的身影嵌入青灰色的天空,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夜幕降临。
两声后三声是阿芙与叔父的约定,自酉时后两个时辰,三刻。阿芙端正地坐在店铺后院的小屋内,脑袋里思绪飞转,以致门外有人进入她都未发觉。
“阿芙。”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小屋,他的声音阴晴不定,“你在思虑何事?”
阿芙站起身,躬了躬身,语调平稳地说:“回叔父,我在思索复辟之事。”
最新网址:xia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