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分明是一母同胞,却隔得那么远。他无限凄伤地对亓官懿说:“亓官你知道吗?阿川明明是我亲弟,可我却连信任二字都落不到。在他心里,他的二哥不如孟岩昔。”
亓官懿轻轻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阿承,你有我,有洛贵妃,有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西子湖畔未找到的女孩,你不是一个人。”
坐拥天下又如何,三千繁华,怎敌得过心中荒漫无垠的孤寂?
那天在密室,他靠在亓官懿肩上终于安稳入睡。自从那天离开凡灵宫,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十年前的西子湖,湖畔杨柳依依,碧草如茵。粉色春衫的小女孩安静地望湖哭泣,看得他一颗心都拧在了一起。
那时,皇兄初逝,他登上皇位却是个少年傀儡。年纪轻轻的他,就已心藏漫天仇恨。
“哭什么呢?眼泪又不能帮你。”像他,早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
小女孩挂着满脸泪珠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才说:“我不想哭,可心里的难过伤心都藏满了,装不下去了。”
一说,又滚落两串眼泪。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他心头一痛。小女孩的话,他感同身受。
他用衣袖轻轻地细致地擦尽小女孩脸上的泪珠,不再流泪的眼睛水汪汪地将他望着。他突然笑了,鼻子微酸:“别再哭了,让欺负你的人瞧见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听我的,你要让这里变得强大,”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这样再多的难过和伤心就都能装的下了。”
小女孩听他的话抚向胸口,然后用力点头。
那是他去杭城游玩的日子。太傅私下怜他少年老成,希望他能出去走走放松心情。他不以为然,却遇到了同样满怀心事又早熟的小女孩,她看起来那么小,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
每次去西子湖畔,他都能看到她,安静地望着湖面,然后回头冲他微笑。
有次他问:“你是在等我吗?”
小女孩疑惑地望向他,似是不解他为何这么问,想了一会后,点头,再摇头。他也没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次见面,小女孩说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他也即将离开杭城。他们都没问彼此是否还会回来,只是定定地将对方望着。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他第一次问她名字。
“残雪。”她回答得很干脆,“你呢?”
“断桥。”他笑,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石桥。
断桥残雪,是西子湖的一景。他们都知道彼此给的名字都不是真名,却都默契地没有点破。
小女孩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轻轻说:“娘亲告诉我,信念与人心一样,要么坚硬的刀枪不入,要么脆弱的不堪一击。当这份信念坚持不下去了,就再为自己寻个信念。用信念支撑信念,就能走的更远。”真的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但又像是特地说给他听。
“残雪,等我强大了,我会来找你的。”
“好。”
然后,就梦醒了。
他睁眼,茫然地望着前方。亓官懿知他醒了,但也没说话。
“亓官,你错了。”他坐直身体,掌心用力揉了揉好友发麻的肩头。见亓官懿回头看他,他涩然道:“其实,我只有你。”
亓官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怎能不知阿承的意思。阿承不爱洛贵妃,更甚的,阿承还忌惮洛府,若洛贵妃一举得男,朝堂风向和**暗潮怕都会有恙。而那个藏在阿承心底最柔软地方的小女孩,至今杳无音讯。
日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过着。
凡灵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祁詺承除了偶尔会去看洛贵妃,极少踏足后.宫,致使后.宫的几位妃子都眼巴巴地盼着他。
缉捕令石沉大海,每每听闻底下人禀报,他都面色阴郁。也只有此时,他会想起靖辞雪,还有那日在亭子里那绝美惊艳的笑。
川王府安静了。孟岩昔走后,川王便不再涉足朝堂,他终日不是斗鸡斗蛐蛐,就是听曲儿逛花楼,日子过得颓唐奢靡。祁詺承对此不置一词。
眼瞅着入夏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个个又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日子,距洛贵妃临盆不远矣。
而就在这时,祁詺承收到消息,他让亓官懿找的人有眉目了,却惊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亓官懿说,他派去杭城打探的人正好与另一拨打探“十年前男孩”的人迎面撞上。他调查发现,那是洛家派去的人,准确地说,是洛贵妃的人。再深入一查,更发现洛贵妃其实并非洛家亲女,而是养女,是已逝的洛大人路经杭城时捡回来的一个孩子。
他望向高远的天空,幽幽一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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