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以为为方便日后重新认出来而给以的命名、定义,这种人为的界限,因为虚浮,所以首当其冲遭受着磨损。不过因为一切都还要在时间的磨损中继续进行下去,一个人当然最好是去相信,所留下来了的,才是重要的,所磨损掉了的,本来就不该是所需要的。
看看吧,后来所留下来了的模糊的画面、无以名状的情感以及搅乱了的、毫无头绪可言的记忆片段,一个人要找到一个怎样的说法让自己去相信只有这些才是真正重要的呢?况且,与此同时,磨损仍在继续着,面对今后必然被磨损殆尽的眼前的这一切,一个人还能顾得上去搜寻已然被磨损了的一切吗?
另一方面,那些所留下来了的,一个人她也仍然无法对之有所作为的,你敢说不是这样的么?它们已然是不完整的了。接下来一个人所能够做的,不过是眼看着它们继续地渐渐磨损着,并且试图去找到一个理由好令自己坦然迎接最后的必然结局了。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了。
今天是一个月唯一一天的休息时间,黄晶晶坐在书桌前画画。
画面应该保持着干净的状态,以至于连尘埃在空气中的细小舞步,也要清晰可辨。就是这样一幅如内心一般纤细敏感的画面,一个人若是盯着看得久了,就会让她产生一种有点无法忍受的感觉。但是,若是对于一个内心敏感纤细的人来说的话,这样的场景才恰恰是最讨喜的。极静谧,仿佛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快要听见了,仿佛这空气里就要渗出水来、滴答作响了。
日子也同样就是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尽管是喜欢,却不可久居。居于其中太长时间,到底也是会令人难以忍受的。它太静了,静得只剩下了静,静得可以听见,原来静也在发出一种它所独有的声音。除了静,便还是静。静在静中流淌,静从静中压榨而出。
在其中待得太久,一个人就会变得更加敏感。从此,一点点的声响都会引起浑身抽搐。声音,此时,一方面害怕它,再不想受到它一惊一乍的刺激,一方面又巴不得它来打破这静。
黄晶晶久久地盯着画布看着。
如何令画面中的静流动起来,就像是要流淌进观看者的房间里面来呢?想象一下,它此刻正在发生着了。并且,在睡着了以后,在周围一切静谧无声之时,它将要继续悄无声息地去占领现实世界了。
睡眠或者夜晚,这从来就不代表静止或中断。虽然看不见,但世界从未停下它的脚步。仔细听的话,是能够听见这世界在低声说着话的。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里,人声压下了这种声音。它说了什么呢?听清楚了么?
从她在这幅画前坐下来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明早十点正常上班。
黄晶晶始终坐在窗边不愿起身,有时望向窗外。这城市的夜晚不是真正的夜晚,在这样的夜里醒着,看着,那样的天光夜色仿佛永不改变,仿佛黎明永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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