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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柳俊忍气话团家 (第2/2页)

光想哥本就和第媳没啥话说,就没介意。这时。韩雪梅端着衣盆回来了,一言不发,往另一根绳上搭衣服。妹从灶房走出来,看着大哥埋怨道:“你就不知道天快热啦、蚊子咬死人、把林场的竹竿砍几根拿回来、让我撑蚊帐呀?”春光说:“林场有规定,谁也不能砍竹竿!”妹撇嘴“哼”一声,说:“直正直正,饿的腰疼!”春光笑笑。这时,郝仙枝从屋里走过来,朝春光笑笑,算打了招呼。她不小心踩了一脚粪,又回到小屋换鞋。柳俊撩着粪,说:“都快去吃饭吧!别让饭沤成糨子了!”春光说:“娘,你也别干嘞,洗手吃饭吧!”娘撩着粪,说:“我好喝凉饭,等会儿再喝。”春光知娘这是为了让大家先喝说的推迟话,就进灶房给娘盛一碗饭,端过来,用双手递给娘。娘看儿一眼,不习惯地“嗯”一声,插了锹,在衣襟上抹拉一下手,接了碗,坐在院里树下的小板凳上,喝起来。春光又盛一碗饭递给大。大端着饭碗去到大门外蹲着吃。春光接着盛一碗饭,扳个小板凳,坐在门楼里吃起来。妹盛一碗饭,端着走到院里。娘对她说:“你二嫂不得劲,你给她盛碗饭端过去。”女儿问:“她哪不得劲啦?”娘瞪着她,嗔道:“小妮家!打听啥!”女儿笑笑,把手里的饭碗端到二嫂套间。肖环说:“放床头柜上吧!我晾会儿再喝!”妹把饭碗放在那,又回去盛一碗饭,找个地方吃饭。春潮、春晖、雪梅各盛一碗饭,找个地方,蹲着吃饭。

    郝仙枝走岀小屋进了灶房,盛碗饭,见碗里的饭没有一点油,皱眉头,忽见锅台角放瓶小磨香油,眼光一亮,伸头见院里只有婆婆一个人在勾着头吃饭,便把饭碗端到自家小屋,放在床头柜上,找个小瓶攥手里,到灶房偷倒瓶小磨香油,回屋往碗里滴几滴,搅几下,端着饭碗喝起来。

    她正喝着,只见春晖端着饭碗,扬着头,皱着眉,张着嘴,伸着舌,过来了。仙枝诧异地看着他问:“咋啦?”春晖呜噜着说:“快给我舌尖上抹点眼药膏,我咬着舌尖嘞!”仙枝“喷”笑了,说:“你馋嘞!想吃肉哩!”春晖仍然呜噜着说:“别臊我嘞!快抹眼药膏吧!”仙枝说:“哪有眼药膏呀!抹点小磨香油中不中?”春晖说:“只要抹上不疼,抹啥就中。”仙枝说:“那就抹尿!”说着,放下碗,拿起小油瓶,用筷子蘸点油,伸着头,张着嘴,瞪眼看着男人的舌尖,把油抹上面。停会儿,春晖咂几下嘴,用舌尖舔几下嘴唇,觉得不疼了,诧异地看着油瓶问:“你从哪弄小瓶小磨香油呀?”仙枝从抽屉里找出块小塑料布和一段线,蒙住瓶口,缠着线,说:“我从俺娘家拿回来的油。”春晖说:“我咋没见过你拿呀?”仙枝说:“不能啥都让你见过!”春晖说:“你娘不能只给你恁些油呀,要给也给你一大瓶!”仙枝说:“就给一小瓶!”春晖说:“不可能!”仙枝见他像审贼似地审自已,起了火,停了手,抬头瞪着他,索性说:“我在灶房偷的油,你能咋着?”按照惯例,她发火,春晖是不敢吭声的,谁知春晖是个孝子,知娘平时把小磨香油看成是“金豆子”、每做一顿咸饭都是用筷子蘸一点戳锅里、根本舍不得多放点。他如今见这媳子竞敢偷娘这么多“金豆子”,顿时破例大胆发了火,瞪着她,斥责道:“你不知那是娘的金豆子呀?唵!你咋偷呢?”仙枝恶狠狠地说:“我就偷嘞!看你给我定啥罪!你是法办我、枪嘣我!”说着,“嚯”地站起来,把油瓶子往床头柜上一墩,从床上抓起几件衣服,怒冲冲地往外走着说:“我赖!你好!我走!恁大个活人就给你嘞,我吃你家点小磨香油,你就恼得像打死你大娶你娘样!我没见过你这样不论理的人!”春晖顿时傻了眼,想自己娶个媳子不容易,不能因一瓶小磨香油散了家,于是赶紧把碗放柜上,上前死死地抱住媳子的腰,往后拽。仙枝挣着说:“别拽我,让我走,我走了,再也没人偷你家的油嘞!”说着,跩开春晖的手,往外跑。春晖蹿上去抓住她的胳膊死不丢。仙枝甩几下,没甩开,便勾着头,怄气。春晖歪着头、看着她的脸,讪讪地油嘴滑舌说:“她嫂子,别气了;都怨我,中不中?”仙枝并不是真气,而是借此挟制男人、让他以后听话。但她并不立刻给好脸,而是继续怄气,好把男人拿捏得十足。春晖又死皮赖脸说:“听到没有?她嫂子?以后你用着关中的啥只管拿,我看见二话就不说。”仙枝见火候到了,便抬头看着春晖说:“真的吗?”春晖把头一甩,张会儿嘴,回头看着媳子的脸,说:“我骗谁也不能骗俺媳子呀!”仙枝说:“要真骗我你是啥?”春晖说:“是小狗!”仙枝说:“是狗吃几堆屎?”春晖说:“吃十堆!”仙枝这才用指尖往他额上一戳说:“兔孙!”便转身回去坐在床帮上,端起来碗,喝面片。春晖叹一声,端起饭碗,去到大门外吃饭。

    春潮喝完一碗饭,又盛一碗饭,到堂屋拽一头挂在隔墙箔上的蒜头就嘴。肖环从箔缝看见他拽蒜头,说:“我也想就嘴!”春潮便又拽一头蒜,拿过去,见她的饭碗还在床头柜上放,问:“你咋还没喝呀?”肖环便起身端起了碗,一看是面片,遂又把碗往柜上一蹾,说:“不喝嘞!”春潮问:“咋啦?”肖环说:“我好喝面条,娘是知道的,偏要做面片?这不是装赖吗?”想想又说:“还不是老大好喝面片、回家嘞?娘就不管旁人好喝啥饭嘞?专门做面片饭让他喝?人!若偏心,不大个事就能显岀来!”春潮说:“不就是一顿饭吗?值当这样那样说吗?”肖环想想,说。:“不中!我得给娘点颜色瞧!看她以后还敢偏心!”说罢,跳下床,端起饭碗,去到灶房,把面片朝盛着脏水的和面盆里一扣,拿块抹布盖盆上,放下碗,回到套间,躺床上。春潮一声不吭,阴沉着脸,拿着两头蒜,去到大门外吃饭。

    春光喝完头碗饭,正要去盛第二碗饭,见雪梅去盛饭走到自已面前,便伸着碗,说:“给我捎一碗!”雪梅站住了,看着春光说:“你给我捎一碗!”说着,伸着碗。春光说:“不就是让你捎碗饭吗?我还让你弄啥啦?”雪梅不服气地“嗯”一声,说:“我不也就让你捎碗饭吗?也没让你干旁哩啥呀?”春光说:“你不是走到我面前了吗?”雪梅说:“我站这儿,你去盛饭,不也打我面前走吗?”春光瞪她一眼,正要去盛饭,雪梅却夺过碗,说:“坐这吧,当官的!”说罢,就走了。春光说:“净瞎磨嘴皮子!”

    雪梅站在锅台跟前,见锅里的饭已是汤多面片少了,想虽然自己和男人好抬杠,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心疼谁心疼?她抬头见墙上挂个露勺,便取下它,捞勺面片倒碗里,然后挂上露勺,舀勺汤,倒碗里,又连稀带稠盛一碗饭,端着俩碗到门楼,把那碗稠的饭递给了春光。

    春光接过碗,用筷子一搅,见面片恁稠,看着雪梅问:“饭没人喝啦?你盛恁稠?”雪梅说:“锅里饭汤多、面片少,我用露勺捞的面片!”春光瞪着她,嗔怪道:“你这样做,还让别人咋喝呀?”雪梅说:“都到这时候嘞,谁还回碗呀!”春光说:“我还没见咱大、娘回碗呢!”说着,起身回灶房把面片倒锅里,搅均匀,盛一碗,回到门楼坐下喝起来。雪梅看着他,说声“不知屁香臭”,就去到大门外喝饭。

    柳俊吃罢饭去涮锅,见瓶里的香油少了许多,觉得奇怪,又见抹布盖住和面盆,掀开见里面倒碗面片,顿时明白有人偷了油、有人嫌面片不好喝、把它倒了。她气得脸色骤变、嘴唇发抖。这时,根旺端个空碗走到锅跟前,见媳子这样子,问是咋回事,听媳子说后,立马转身往外走着气着说:“我去问这都是谁干的活?”柳俊一把拉住她,往外看一眼,压着声说:“别去问嘞,哑这妥嘞,既然谁干了这活,你就是问,谁还会承认吗?就是承认,你还能咋着他?跟他吵?跟他闹?他觉乎你是老哩了,不搭理你。他不觉乎你是个老哩了,跟你吵、跟你闹,你也舍不得把他送到司法科,还叫外人听了看笑话!”根旺气不忿地说:“那咋?就这搁这啦?”柳俊说:“不搁这咋弄?当老哩的,得忍、得让、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肚子里能盛几筐麦糠,哄着、拢着,过成一家人就妥嘞,不然,依你的意,不大个事就蹦得跟蚂蚱样,能让家过到一块吗?”根旺只得“咕咚”咽口唾沫、转身回来了,看看油瓶、又看着和面盆里的面片说:“油!偷吃就偷吃呗?也进不了别人肚里;你说这面片,是好面做的,不喜欢喝、就不喝,咋着也不能倒掉呀?这不是糟蹋东西吗?我看他是没过过五八年,饿得轻!”柳俊叹口气说“说啥耶!”说罢,端起和面盆,就要往恶水桶里倒。根旺嘴里“嗳嗳”制止着,忙把碗伸桶上。柳俊问:“你接它弄啥?”根旺说:“喝!”柳俊说:“你不显它脏呀?”根旺说:“这脏啥?五八年,我偷跳到队里的猪圈里,吃槽里的猪食。这不比那干净呀?”妻子把面片给他倒碗里,他用净水冲两遍,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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