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间,少女裹着黑色大氅,双膝深深埋入雪地,保持跪姿一动不动。
她很久没有动过,身体几近僵直,不知是否已然死去。
全身覆盖着洁白冰晶,几近化作一尊冰雕。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偶尔的呼啸风声,打破此地的沉默。
除去偶尔萦绕体表的灰绿色光晕,时不时带来些许生机。
秦熹只觉四肢百骸,在冰雪的洗礼下,丧失知觉,僵直的身体难以动弹。
此地的冰雪实在太过恐怖。
就连摩白及其体内的岩浆仙域都能尽数冰冻,又何况自己。
能侥幸在这冰雪的折磨下,捡回一条小命,已是鹤愈技能拼了老命。
三日的时间,为何能这般漫长?
好几次,秦熹都生出了想要放弃的想法,做之前是一回事,然而真的这般做了,想法却会改变。
足以令圣人冰封止步的寒冷,已经彻底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即便吸纳这么多妖魔长处,仍旧难以抵抗。
但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更别提联系斐白。
时间一久,她也只能坚持下去,好在鹤愈能吊着自己一条命,不至于一命呜呼。
唯一需要忍受的,便是那刺骨锥心的恐怖痛意。
……
斐白眉头紧锁,注视着前方幻影,这方幻影,恰巧能看到跪拜在雪山脚下的秦熹。
“这都两日了,一声求助都没有,她真能撑下去吗?”
“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我该如何与鹤云师兄交代?”
斛礼仙尊面色凝重,看向秦熹的目光愈发佩服,“放心,有灵依仙尊在,秦熹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我倒是真佩服她,居然能在那等酷刑下坚持两日,倘若有朝一日她落入妖庭手中,咱们倒是无须担心她会说出什么……”
念及此处,斛礼仙尊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曾去冰山寻找灵依,左右不过半盏茶功夫,差点丢了半条小命。
他猛得打了个哆嗦,看向秦熹的眼神愈发崇敬。
斛礼仙尊这番话,倒令原本悬着一颗心的斐白稍稍安心下来。
然而看向幻影的眼神,却仍旧充斥着担忧。
“宗主,顺南营有人传信过来,问秦熹姑娘何时回营?”
斐白一愣,旋即道,“就说秦熹现在还在闭关,让他们再等几日,待她出关后,我会告诉她。”
“是。”
……
邱家营地。
一位身形矮胖,个头矮小的中年鼠妖,人身鼠头,他身着华丽锦袍,正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霖奇,这可怎么是好啊!”
“好端端的,谁能想到灵依仙尊这等恐怖存在,会忽然横插一脚?!”
“如今那位传我进京,虽说损了五十具摩白武器,可我鼠族子弟几近全军覆没,唯独留下你一个活口,也是损失惨重啊!”
“霖月好不容易才攀上驸马爷这个高枝,如今……”
中年鼠妖面色惶恐不安,本以为自己的大女儿此行,便能成功收服南域。
自此以后鼠族便是青云直上。
谁料,如此庞大的力量,居然全没了……
帝城那位已经下令,令鼠族当家人回京复命。
传信那驸马爷脾气愈发暴躁,若是自己就这么进京,岂不是小命难保?!
邱霖奇小口饮茶,倚靠在座椅上摇摇晃晃,若不是念及场合不对,甚至都想哼几声小曲庆祝一番。
灵依仙尊插手此事,他心中便早有预料,大姐此次会死的很惨。
故此,他更是撺掇几位不成器的弟弟妹妹,如此一来,整个鼠族独独只有他一个继承人。
此刻看着着急上火的父亲,他的心中甚是喜悦。
“父亲,稍安勿躁,任谁都不会猜到灵依仙尊会出现,为今之计,唯有将此事如实上报。”
“想来,驸马爷定会理解的。”
邱霖奇轻描淡写安抚一番,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中年鼠妖闻言,心中却更是慌乱,忽而看见自家二儿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心生一计。
“霖奇,如今鼠族仅剩你一人可以继承家业,不若我将家主之位传于你,你替为父走上一遭?”
邱霖奇摇晃的身形骤然停下,他猛得坐起身体,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父亲,您莫不是在开玩笑?!”
“唯有姐姐那等天资聪颖之人,才配统领鼠族,担任家主一职!”
“我血脉不纯,哪能跟姐姐相提并论?将家主之位传于我,岂不没了鼠族?”
中年鼠妖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哪里哪里,霖奇你虽血脉低微,但多年苦修,勤能补拙,又善经营,将整个鼠族交于你手,为父我可是一万个放心啊!”
邱霖奇冷笑两声,猛得站直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着仅到自己腰间的灰毛老鼠。
“父亲,您是想让儿子替您去承担过错吗?您盲目信任大姐姐,更是派出全数摩白武器,铸成如此大错,此等罪过,不该您来承担吗?”
“难道儿子没有出言劝诫过?先前派出的三具摩白武器毁灭,就该引以为戒,先行调查清楚原因,再做打算。”
“而您跟姐姐是怎么做的?派出全数摩白,损失惨重,如今帝城问责,大姐姐已死,您怎么能逃得掉呢?”
中年鼠妖闻言,当即怒喝一声,“混账,你怎么说话的?!”
邱霖奇却是毫无半分畏惧,径直逼近鼠妖。
“父亲,你已经老了!”
“如今的你,老到连人形都难以维持,即便我替你承担过错,在你手中,鼠族又能支撑多久?”
“鼠族的将来,掌握在我手中,而不是您手中。”
“另外……”
邱霖奇拖长尾音,伸出手指戳了戳灰毛老鼠的胸口,“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
说罢,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你……”
中年鼠妖忽地捂上胸口,俨然被这孝子气得不轻。
……
冰山脚下。
秦熹仍旧跪立在雪山脚下,一动不动。
好似如坠冰窟,又好似身临火海。
整个身体却好似被无数根炙热锋利的铁刺不断扎穿,循环往复。
刺骨钻心的痛意久久挥之不去,唯有感官被极致放大。
这等痛意,远超世间所有酷刑。
冰山并无黑夜白昼之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距离三日之期,究竟还有多远。
忽然间,视线出现一抹赤红。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面前,那抹赤红尤为亮眼,一步步朝着秦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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