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比前些年都要大，白天停晚上又下，不少地都封了路。
这天甄诚从学生家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雪下得有些大，下了车后不得不打伞往住的地方去。
街角没有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安静地照着一隅。
他没吃晚饭，有些饿了，进了一家超市买了泡面和两瓶水。
刚出店，就顿住了脚步。
他没料到甄慧会找到这里来。
“小诚。”甄慧穿着臃肿的棉绒上衣，长靴深入雪中，又踏雪过来。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甄诚租的房子。
甄慧进来打量了眼，在他用来学习的电脑桌前坐下。
视线在他堆得整齐的书本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还未收起的物理练习题上。
字迹工整，批注做得认真，写的每个答案都是对的。
甄诚抿了下唇，把房间的空调开了，又去烧了热水。
忽听甄慧说：“你就吃泡面吗？”
“……我现在做饭。”
甄诚买了锅碗瓢盆，楼下没多远就有菜市场，他这几天都是自己做饭吃，但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只是想偷懒一餐，没想到正好就碰上了她。
“不用了，你想吃泡面就吃吧，我不饿。”甄慧叹了气，“我坐会儿就走。”
甄诚手顿了下，把电饭锅关上。
房间中没有人再出声。
甄诚把烧好的水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看了眼桌上的书，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小诚，你成绩本来就很好是不是？”
甄慧抬头看向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弟弟，“你为什么要骗家里人？”
甄诚哑了口，久久没有回话。
“是不是因为妈妈她偏心我，所以你干脆让自己在她心里眼里变成扶不上墙的烂泥？”
甄慧又巡视了眼房间，“你现在自己出来租了房子住，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我还不知道你成绩的事，也不知道你们放了假你居然自己跑出来租了房子。”
甄诚收紧手指，按压在衣袖上。
他前天出门的时候在街上碰到许艳了，他没跟许艳说自己在这边租了房子，只搪塞了几句过去，没想到许艳会跟到了他住的地方楼下，还和甄慧说了这事。
疲惫感袭来，甄诚只觉浑身乏力。
好累。
每个人都在质问他。
可他在家里那么痛苦，又有谁真的懂他？又有谁来可怜他？
他想离开这个家，离得远远的，但牵绊太多，不可能说断就断。
——不过刚出来租了房子，甄慧就找上门来了，问的话句句将他往死里逼。
他以为她会是最能理解他的人。
但连她也不放过他。
“姐，你不要管我，我已经长大了，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问再多我也给不出你答案。”
甄诚别开了头，声音带上哀求：“你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当然不会感同身受，所以，请你不要站在你的角度，来指责我，好吗？”
得知甄河壮死讯时，他内心是开心的，这是禁忌，但他的的确确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十多年来一直伴随着他的噩梦，终于永永远远离开了。
他的痛苦减少了一半。
不过他没了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只有离开了那个家，离开黄小玉，离开甄慧，他才不会受到伤害。
他才能看得见阳光。
他身处黑暗，他必须要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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