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那千钱只是试探,你送他些好处,叫他们轻松些,流民也轻松些,只是官府发放的粮食,只怕……”李寇摇头,“再叫人买些粮食来——只寻那些有家小的,寻常泼皮,一个来,一个打,我的钱,妇人用得,小孩子用得,乃至是个人的男子用得,唯独这些个卖嘴令人厌恶的泼皮用不得。”
朱文笑道:“这容易。”
他直去又与那两个都头商议,只看他悄然送两张飞钞进那两个的袖子,李寇便知这人不是个传说中的迂腐文人,他懂人情世故。
那张小乙笑道:“是个机敏的主人,也好,吃你的酒,也不好怠慢,你只管等着,片刻便好。”
不过盏茶功夫便有十数人来,看装束都是短衣打扮,应当是脚夫之流,过来先向张小乙叫一声“二郎”,又问另一个都头唱礼。
那都头笑道:“合该你家二郎发财,快去收拾了塌房,这里有六百七十二个妇人孩童,你家塌房只怕要三五间。”
那张小乙沉吟片刻,道:“打扫出三间大的,三间小的,教人取了麦草——我看那小子是个人物,他必不亏待我家那房屋。”
这也是有眼力的。
他这般慷慨,朱文便又取飞钞两张,一张发付一个,一张发付张小乙。
张小乙面上欢喜,笑道:“这下也不怕浑家叫骂——近日那房屋都空着,她也着急。”
这里吩咐停当,朱文站在河堤上道:“凡有难处的,男子留在这里,妇孺先来,有遮风的地方,可住个两三日。”
有闲汉叫道:“都莫去,谁知有甚么古怪。”
朱文也不理会,只是有闲汉往前凑,他便翻脸了。
“这等人,见一个打一个。”朱文回头请那两个都头,“烦请都头做主。”
张小乙拿了好处,也不好推托,便令十来个手下,将刀柄掉转过来,下了河堤劈头盖脸一顿打,一时间河道里叫声一片,那闲汉们,敢往前凑的,一时头破血流,也不见军卒们可怜他们,指着都笑骂:“这等泼才,打死也合该。”
朱文又叫道:“有不去的,只管退后便是,洒家朱文,信的只管来。”
闲汉们抱着头躲在一旁,才有十来个男子出来,也不敢作声,只在一旁站着,把自家老弱妇孺推在前头。
张小乙看一眼远远站着,靠着墙壁似乎在打盹的李寇,心下惊讶,那是个爽快的人,只这般大手脚,他却不是很懂。
“也省却我一番辛苦,一发送他个人情。”张小乙嘟囔着,往前站在河堤上,手指那十来个闲汉,道,“看你几个也是面善的,你几个来,片刻到了塌房处,你几个在我手下做事,叫你等做甚么,须不可推托。”
那十数人大喜,连忙在河堤下道谢。
有这些带头的,便有熬不住寒冷的往前站。
不片刻,百余人站在河道里。
朱文又道:“有腿快的也出来,去请了大夫,把发热的都教瞧下。”
另一个都头又叫手下去办,他可不是甚么善人,只是要把大部流民转去塌房,剩下的只消一个小队便能看管住,左右有的是出钱的人,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只这一番,两千钱到手,有这等好事他自然畅快。
朱文在河堤上一一吩咐,有吩咐了体魄强健的妇人做饭,又吩咐他熟识的男子管理秩序,一一应付下来,不见分毫有差。
李寇并未打盹,他在一旁看着朱文本事。
这朱文人情世故颇是通达,又是个能点查人数安排职事的,他心下高看了两眼。
一时间,有塌房处的人接着,又有一队军卒押送,河道里老弱妇孺几乎走了空,只剩下大批泼皮之流,只好又眼巴巴看着。
李寇并不心软,这等人,叫他们吃饱了才是祸害。
另有那帮男子,将他们家小安排在一处,他才不会想些做坏事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李寇深知接济了朱文一家,那泼皮们一旦挑起事端,怕是那些流民中,有的是要去正店闹事的,不控制这些人里的大部,毕竟是个不安定的地方。
这一番安排李寇颇为满意,他又戒备着那无空,只见他这片刻里不有一次焦躁,李寇心中倒也佩服他的定力。
那厢安排妥当,日头已到了正天空。
朱文过来,很是惭愧地道:“后来又买了石炭,又发付了些药费,又要多买些粮食,大郎那钱……”
“有堂堂人在此,有钱,花些算什么。”李寇道,“何况到了那铁鞭寺,又是一笔收入,”他目视无空,道,“你说是不是?”
无空悄然吐一口浊气,面上笑道:“少君说的是。”
李寇一笑,他瞧出无空心头已有焦躁了。
这便好。
只是……
他又瞥了一眼朱文,这是个机敏的人。
但他未瞧出李寇的一番心思。
不忍是有一些,也有一些计算。
此不可为人说,“他未察觉那也好的很,”李寇心中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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