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乙跟在折彦质身后,折彦质倒也不嫌弃他,略微温和与他说话,只看王小乙飞快往他怀里塞物件儿,想是那玻璃杯抑或塑料杯,折彦质脚下停了片刻。
李寇不再管它,拉了下朱文要他快走。
山下有军马十数匹,都是矮小的挽马。
倒是有几匹骡马看着很是高大。
骡马驮着些物料,又拉着几辆大车。
有三五个军卒在车马旁边照看,骡马在一排柳树上蹭着痒。
朱文叹道:“看这里的地形,当是西去第二个十里长亭,多少行人,都是在这山间分别的。”
李寇原本并未说话,朱文却叹了一句“旧时风俗如今已不复见矣”,他是个文人,口中叹一句“唐时柳,唐时柳,中间几个说不休。说不休,说不休,却道欲说时又休。”
他叹道:“洒家与那兄弟分别时华州的柳树正嫩哩。”
李寇顺手扯住一枝柳条,本要扯下,不了春来柳树也有了力道,他一撤竟未扯下,再要扯时,忽然想起文青的小妹与钢铁直男小弟送他远赴滨海读书时,他取笑小妹:“怎么不学古人折柳送我一下啊”,小妹正读高中,十足的一个文艺少年,小嘴巴竟念了一首词,他至今还记着。
李寇停下脚步扯着那柳枝,长叹一声念道:“无情最是亭畔柳,长条折尽还依旧,木叶下平湖,雁来书有无?雁无书尚可,妙语凭谁和?风雪断肠时,小山生桑枝。”
他并不知这是南宋词人辛弃疾的作品,也未曾查阅过,只当小妹文青属性大作,把唐宋的名词背了一遍。
他又感慨说:“这古人最是多情,有事让人觉着啰嗦,有时又只一首词,把人的肠肠肚肚都勾去了。”
不料朱文凝眉苦思半晌,却拍手赞道:“大郎的家学是渊源的,这一首词不错,”他徐徐吟道,“风雪断肠时,小山生桑枝,这才叫‘何人不起故园情’哪,好,真是好词!”
李寇瞠目结舌,这词好不好与我何干?
他待要辩解,那折彦质已拍手赞道:“这一首《菩萨蛮》好,好的很!”
他转身上来,走到李寇身后站着,口中却揶揄道:“只是你这少年人,枪法通神,杀贼如饮水,真是一个横行百步,贼血溅三尺的人,口中却悲春伤秋,又是‘无情最是亭畔柳’,又是‘风雪断肠时’,这位面大煞风景,颇有金刚赶考之嫌哪!”
原来这首词叫《菩萨蛮》吗?
李寇又要辩解,这不是他的本事,他也听小妹说,古人诗词应和,那是要凭真本事的,会抄一两首诗词算不得本事,反而要教人家耻笑。
可那折彦质又笑道:“不过这《菩萨蛮》的韵律嘛,倒是可以翻覆用来,你这厮,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菩萨蛮,洒家看你,倒是一个蛮菩萨!”
李寇奇道:“怎解?”
“杀贼如麻心狠手毒了,然则一枪毙命并不教敌手痛苦,倒也堪称‘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了,因此叫你个蛮菩萨我看不错。”折彦质高声笑道。
姚平康在山路下也笑道:“不错不错——俺可不懂什么菩萨蛮,倒是蛮菩萨这三个字,与这厮颇为应景。”
李寇不悦道:“我生来好男儿,可不与僧道之流为伴。”
“哪个让你入道随僧了?”折彦质笑道,“只是赞叹你罢了。”
他笑吟吟手持那塑料瓶,目光一瞬也不眨看着李寇。
李寇有心再要辩解,却知道他怕也有许多问题要追着问。
于是作罢,只是这诗词他是不能再念了。
他本不懂这些,纵然以后要学,此时也还是个白糖先生。
那又何必辛苦抄来算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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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知(帝)竟有诨号‘菩萨蛮’,吾尝不信矣。又闻富平侯语帝《菩萨蛮》,是时,胃朝所造‘羌孤案’正发,正好往寻,问之,帝笑,曰:‘折仲古戏言耳,只在泾原路时,确有此诨号,无妨,我正是个蛮性子。’富平侯大恐,恐为谗言所害,夤夜请罪,(帝)终不为意,反以天都山之故事劝慰,富平侯乃安心。吾又索词句,佯辞,又以《菩萨蛮》敷衍,这厮诚可恨!”
——李清照《小话集·夏日杂记》
“帝自出渭州,枪势无可当,然每战必疾,富平侯谓之‘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帝不爱释、道,也未责之,曰‘诨号耳,何足为意’。”
——《国书·太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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