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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古井 (第1/2页)

    与任氏走得亲近,府中上下都觉着吃惊,却惹得曹丕不喜,并劝告我少与任霜往来。可我表面答应,背地里却仍然与性情相合的任氏姐妹相称。并约定,初七及下九,姑嫂相嬉戏。可即便如此,任霜每日的生活还是很枯燥,每日只对着花鸟鱼虫无聊,除了刺绣纺织,还是纺织刺绣。而在任霜闺室闲处时,我意外发现她的绣工很好,比甄妤的还要精湛。

    “天呐,二嫂!这些都是你自己绣的吗?真的好好啊!”

    听了我的夸捧,任霜像个青涩的少女一般,颇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并不知道,她这些年总待在房中刺绣,从白天绣到黑夜,绣工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府中上下已无人能与她匹敌,纵是邺城最好的绣娘,怕也会对着她绣出如山高的锦缎惊叹不已,自愧弗如。

    “真的吗?我以前……绣得并不好。”

    “那是后来拜了名师的缘故么?”

    “不,只因你二哥常年出入军旅,衣衫总是破烂,我便学起了女红。跟你一样还在做女儿时,我的女红可是糟糕得很。”

    “……”

    我暗暗叹息,下定决心要帮助任霜把她的日子过得快乐起来。在我的建议下,她用自己积攒的首饰珠玉,在邺城开了间绣坊,出售绣衣的同时,招揽城中绣娘,亲自传授绣技。绣花样多了,买布匹裁衣的人也多了,我干脆整出木刻人体模型,摆在绣坊门口即内院,教任霜设计衣裳样式,直接以成衣出售。任霜果然有设计天分,她不但会设计各种锦缎花样,还会设计新式的男女老少汉服,上裳下衣都不重样,让我眼花缭乱,不得不敬服这位从小出身尊贵、见多识广的女子。

    绣坊开业不久,任霜这些年绣出的花样就被哄抢而空。尽管府中多位姨娘对任氏自降身份去从事商贩之事颇有微词,但卞夫人却对此盛赞,认为任霜是勤俭持家,是不奢靡浪费的贤惠良妻,并鼓励府中女眷平日绣出的花样,都拿去绣坊摆放。

    如此一来,司空府嫡长儿媳开绣坊的名气越来越大,绣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纺织越做越大,任霜本家的亲戚也纷纷来邺城帮忙。有了亲戚照拂,任霜气色越来越好,不菲的收入也让任霜在府里说话越来越有底气。

    闷热的夏天很快便过去了,蔡琰也辞别了卞夫人,还归本家去。于是巳时又成了无聊发慌的时段,从前向蔡琰学的隶书,转眼便丢在一旁,开始白日偷闲做梦,补回早起练剑的觉。

    午来幽梦忽还乡。

    梦中人影是我,于梦中做梦之人也是我,我时时觉得午时醒来的我不是真切的我,却道不出任何理由反驳现实自我。

    梦醒之后,胸臆间总有不平之气,像是一块坚石横亘心头。我常常梦见不想梦见的往事和人,可梦醒后什么都不记得,只有悲伤的情绪还在心中徘徊,久久不能离去。

    独住小院虽拥有了以往没有的宁静,却多了许多分寂寞和无聊。白日除了上学时段能在东阁见着曹植,一般都不能在朱华馆见着他的人影。可这日不同,当我翻墙跃进隔壁朱华馆里,踮脚悄悄靠近曹植书阁,自窗口探入脑袋时,却看见曹植正端坐在案前,操持翰羽。

    曹植被我吓了一大跳。

    我笑嘻嘻地翻窗入室,俯身去瞅他所做何事。只见他临着一幅古画描摹,画中人广额阔面,细眼长髯,重瞳分明,若有王霸之气。

    我指着画中人,激动道:“重瞳,我认得!是西楚霸王项羽!”

    “笨,这是虞舜。”

    在后世时,我只在史书见过八个重瞳之人:仓颉、虞舜、重耳、项羽、吕光、高洋、鱼俱罗、李煜。这虞舜和项羽,居然也能被我猜错?

    “那么这……一定是幞头喽?”我指着他头顶所戴之物道。

    “什么幞头?帻巾么?帻巾汉时方有,此不过先秦时一类头巾耳。”

    “舜帝乃一国之君,怎会戴此拙巾?”我仍不服气。

    “吾临摹受禅前之虞舜,不可么?”曹植挑眉。

    我撇撇嘴,坐下席,赌气道:“炎炎天日,你倒好生兴致,有古画可描,哪像我,什么都只觉无趣,什么隶书章草技艺都不能入眼上心了。”

    曹植执笔搠了搠我的额头,哂笑道:“尽会寻由狡辩!分明是你自身惰慢,仗着有些书艺天分,不肯精益求精,数月便辍学而止,似此这般,世间有何技艺是能得长久滋味的?你也不怕父亲凯旋后查你学业,届时若受罚了,可莫要向我们可怜求情。”

    我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曹植摇摇头,笑着继续挽袖描画,便摹边感慨:“凡人之资,天生驽钝,凡学艺必求名师,画艺虽不足与文章相比,亦可登大雅之堂,观画中人物,可有无上玄妙之处也……吾诚盼将来能逢某君,传我窥画鉴德之术,授我挥洒翰墨之功……”

    曹植自言自语我并不曾放在心上,反倒是一旁篓里摹像原本吸引了我的兴趣。摸着那些轻薄如蝉翼的画纸,欣赏着一张又一张古今贤圣人像,我计从心起。

    “喂,帮我小忙呗?”

    “什么忙?”

    “嘻嘻,借你大名一用。”

    我神秘地笑着,从蒲席上腾跃而起,兀自取来纸墨,在旁桌上画起画来。

    在二十一世纪,我好歹也算半个二次元文艺女青,磕过的纸片人不计其数,虽非专业画手,到底还是静心描摹过不少卡通图像的。他曹植尚且能临摹古画消遣,我一个看多了动漫动画片的现代人还比不上他吗?

    从秦时明月、不良人、龙族,到哑舍、火凤燎原、九九八十一,从迪迦、火影、海贼王到游戏王、浪客剑心、鬼灭之刃,洛洛、天羽、虹猫、泡泡、电击小子、开心超人、佐助、鸣人……一系列前世荧幕里精彩的形象在我脑中掠过。我摊开纸墨,挑了支细短的狼毫小笔开始“作画”。

    书房颜料单调,我便打着曹植的旗号,去后厨问管事嬷嬷索要蓼蓝、栀子、红花,零碎得了些植物制成的染料,奈何工序繁琐总不太快意,于是我直接倾了妆台的胭脂水粉,灌水倒进大大小小的漆碗之中。

    府中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们那么多,总会有人喜欢这些稀奇的玩意!海绵宝宝、哆啦A梦、小猪佩奇、米老鼠、唐老鸭的图样倒是轻而易举,只是铠甲金刚、奥特曼、超人之类的可就令我捉襟见肘了。

    任霜绣坊几个绣娘听了我的吩咐,按着图样用葛麻将它们缝成布偶,内充丝絮、柳絮、木棉以及旧衣碎布。制成后,我带着布偶和原图彩样,一一登门造访,分给了司空府各房公子姑娘们。曹节最喜欢暖暖的泰迪小熊,秦纯则最爱漂亮的美羊羊,至于二姐曹宪,为了感谢上回笄礼她作赞者,我特意在绢布上画了两幅现代动漫少女像赠予她。其余小妹妹如华儿、贞儿、姝儿、礼儿,或在垂髫,或在始龀,都送了些小动物的布偶。

    那些缝补的玩具工艺并不十分完善,因而有人欢喜,有人视若蔽履。

    当听闻那些布偶皆以旧衣制成,且唤作什么“犬夜叉”“史莱迪”“加菲猫”时,何晏只冷冷地笑,公子矩更是嫌弃地将那只中华田园犬抱枕扔到阶下。

    何晏骂道:“崔妹妹不习女学惯了,只会做些下人的活计,谁要这破旧衣裳制成之物?你近来深讨大夫人的欢喜,便得意起来,送来看门的恶犬,莫不是拿我们消遣,蓄意羞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说罢,他们“砰”的一声,便将院门关上。

    看着地上满是灰尘的玩偶,我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心想:即便不是旧衣制成,他们也不会领这份情吧?于是我拍去玩偶上的灰尘,一边往回走一边将它们打量这只抱枕。忽然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扑哧”一声笑出。

    看来,我既无心送错了动物,亦恰巧送对了动物,也难怪他何晏多想了。

    然而此番周折,倒令我明悟一事,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人际关系,同府中诸兄弟姊妹的关系。自入曹府,数月来与他们多有往来,但不足以令我在曹家博取良好的声名。要想真正靠自己有立足之地,必须多花心思经营。而不论什么年代,小孩儿玩闹的天性都是相似的。我就不信,凭借后世的玩意,还不能将这一群小鬼打发得服服帖帖!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开始绞尽脑汁,穷尽想象力,将后世可以复制的玩具一一尝试制作。

    动物布偶已经收获大片好评,为了增添新意,我开始亲自动手绣制布娃娃。

    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儿,童年基本都有洋娃娃陪伴,想来愈加淑静的古代小丫头们,定然会对洋娃娃一样喜爱的。

    我亲手缝制了三个树桩大小的人形布偶,绣了三天才近完工。正是这第三日,我坐在地板上,预备给布偶描眼,完成最后一步。房门忽被推开,匆匆跑进一人,正是秦纯。她神色慌张,捧着一堆折纸玩具问我:“阿姊,这些可是你送与节儿的纸扎?”

    我怔了怔,起身应道:“什么‘纸扎’?这是千纸鹤和纸蛙,是我昨日折与节儿玩的。”

    “阿姊,你差些闯祸啦!”秦纯紧张得流汗,回顾门外,压低声音,“殉葬之制,自古有之,阿姊你读了如此多书,竟连这也不知么?始有人殉,后生木俑、陶俑,有汉以来,书纸普及,世人多仿兽禽、器皿以制纸扎,安放于逝者墓穴之中,以供死者太阴享用……”

    “可那些只是纸鹤而已……”

    “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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