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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待嫁少女总多忧思 (第2/2页)

行路匆匆,是有些热。”君亦远朝紫璃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去,拉拉汗湿的衣襟。

    云浈与云乐舒一前一后走在前头,君亦远一双贼眼精光打量,露出了然于胸的笑,暗道,在他面前就不必矜持了吧,他好歹也亲眼见证过那日诈死问情的场面。

    云乐舒忽想起什么,“王爷,你方才说战事吃紧,我只知图璧在攻克献国,可还有其他战事?”

    “为何这么问?”君亦远一听她这么问,微微讶异。

    “献国与我国在军备、经济、国力、民心上如寸木岑楼,相去甚远,以强制弱,应该势如破竹才是,怎么会‘战事吃紧’?我才问是否还有别的战事。”云乐舒解释。

    听说图璧准备攻打献国,她听了许多传言,也遇到过从献国流亡至此的平民,战争残酷,但献王庸碌无能,治下臣民苦不堪言,其实他们倒不如忍一时之短痛,作为图璧万千民众之一,得享安居乐业。

    只是这一战却出乎意料地胶着至今,不免令她感到惊讶。

    “乐舒妹妹说得不错,确是献国这一战,此战打得吃力,原定军备数量竟是不足支撑,若不调整便连皇甫将军都束手无策,故而皇兄又拨了骁兵骑前往战地支援,药草粮草亦已加紧募集。”这一战确实蹊跷,君亦远皱眉,但愿那皇甫丹能早日平定献国,得胜归来吧。

    “惟愿战火早息,免更多伤亡。”云乐舒叹了口气。

    落座,紫璃很快便奉上清茶,君亦远浅酌一口,便作出夸张表情,“妹妹泡的什么茶,这般清香盈口,经久不散......”

    “不过是普通的桂花茶罢了。”云乐舒眼睫翻动,伸手接过紫璃递来的紫砂茶盏,好整以暇地瞥了君亦远一眼,“怎么,王爷方才掀杯盖撇茶沫时,未瞧见那里头的桂花瓣儿吗?”

    云乐舒强憋着笑。

    当她瞎了不成,明里暗里,寻着缝隙便撩拨紫璃,既要逗她玩,又不扮得像些,浮夸至极,不拆他的台她都觉得心痒难耐。

    “你又怎么知道紫璃给本王泡的就是桂花茶了,你们都还没喝呢。”被人当众拆台,君亦远捧着茶嘿嘿地笑。

    “因为我不像王爷,眼睛有问题,嗅觉也好似不通,那香气早飘过来了,我都闻见了。”云乐舒玉指轻拈,打开盖子将浮于茶水表面的桂花瓣与茶叶拂了拂,淡金色的茶汤似一轮漩涡缓缓旋开,蜷成小小一簇的桂花忽像焕发新生般在茶汤中绽开。

    “......”君亦远转头看了看云浈,本想用眼神与他控诉云乐舒的赤口毒舌,却见他款款深情盯着云乐舒不放,遂失望地摇了摇头,叹这世间又多了个望妻石。

    “桂花可温补阳气,舒缓神经,王爷近来疲惫,可以多喝一些。”紫璃见君亦远被话噎住,想他为人和气,平日也不摆架子,还时常逗她们开心,便主动出来打圆场。

    君亦远突然便觉这遭口舌之亏值当了,这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铁面小丫头竟会主动关心他了,莫不是今日泡这桂花茶,便是为了他吧?心下又生出几分窃喜。

    君亦远又扯东扯西地与他们说了会儿话,暗戳戳地问了些紫璃平日里喜欢的东西,想着下次见面时买来讨她开心,全然没有发觉云乐舒那洞悉一切的明亮目光在他脸上不停扫视。

    喝过两盏茶,君亦远起身告辞,“本王还得尽快到药园去,这就走咯。”

    “如此,我们也不便相留了,待下次再相约玩赏。”云浈起身。

    几人送他至山下,君亦远骑上快马,回头朝他们抛了个媚眼,又直溜溜看向紫璃,夸赞道,“今日这桂花茶极好喝,下次还泡给本王喝。”

    浪荡王爷扬鞭策马,潇洒离去,山间响起马蹄踏地的橐橐音。

    紫璃盯着他那远去的身影,颇感莫名其妙。

    不过就是普通岩茶撒了一簇新晒的桂花瓣罢了,堂堂北平王什么好茶未尝过,竟这样稀罕。

    云乐舒久久回不过神来,惊叹于君亦远浑然天生的风流浪荡,又恐这风流浪荡误伤了紫璃,但愿君亦远对紫璃并未真的上了心。

    紫璃在情爱一事上极钝,只怕觉不出君亦远待她的不寻常之处,倒是用不着她担心。

    云乐舒脸上一会儿凝重一会儿疏解,云浈看得忍俊不禁,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替君亦远说了句公道话,“风流、下流一字之差,其意迥别,你们两个怎么还是只看皮表?王爷人品贵重,高义薄云,虽为皇族权贵却无骄奢淫逸之气,更无撷芳引蝶之实,我敢与之担保。”

    云乐舒抓住他的手不放,酸里酸气地说,“师兄倒是把他夸上了天。”

    她自然知道君亦远慷慨仗义,也为她逃宫之事出了力,可是一码归一码,他人再好,也不一定适合做人夫婿。

    君亦远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和紫璃有结果呢,除非紫璃有个显贵的身份堪配。

    云浈只顾着看她,未曾发觉她的心思,又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相处日久,方见人心。”

    紫璃咀嚼着云浈的话,似有感悟,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回了屋,“嗯......那嘴脸是讨厌了些,人是不错的,我们不可心存偏见......不可轻蔑嘲讽......不可恶意揣测......”

    阳光炙烤着大地,湿热的风更吹得人心烦躁,云乐舒忽然又觉心绪不宁。

    “总觉得心头发慌。”云乐舒轻轻靠在云浈胸前,低头嗅着他怀里淡淡的木樨香,方得了些安心。

    云乐舒本来打算回山便与罗不悔坦白,本一鼓作气便能了了,不料罗不悔却因公主病情拖延至今未归,此事拖得越久越使人心焦。

    罗不悔临走前曾几次对她欲言又止,似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她隐隐猜测,可能与他们二人相关。

    她疲乏地闭上眼,自我安慰道,“师父定然也乐见她与师兄之好,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便可以一世承欢于师父膝下,永远都不分开了,如此皆大欢喜,万事皆宜,师父怎会不同意呢,应是自己多虑了。”

    “我听闻,待嫁少女总多忧思,想来应就如你这般。”云浈出口揶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强作轻松之态,又伸手将她抱紧了些,眉间隐透出几分怅恍。

    他不敢告诉罗不悔曾郑重叮嘱之事,唯恐更添她心中忧虑。

    不止是云乐舒,他这几日亦是心神不定,可比起心里的欢喜,那点忧虑不足一提。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便是荆棘塞途,千难万险,他亦无畏于前,迎头而上。

    云乐舒被他逗得羞怯一笑,“只是不知师父何时能回?待嫁少女等不及要嫁人了。”

    她庆幸云浈此刻看不到她的脸,双颊的滚烫尤其明显,她心头一片潮水波荡,便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师兄也等不及要娶舒儿为妻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从此厮守一生,青梅老去,亦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这是他今生最奢侈最贪心的愿望。

    从前他守着心墙半寸不移,不许自己贪图世间情爱,甘愿以师兄之名永远陪着她宠着她,当时也觉如此足矣。

    可那日当他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时,他猝然勘破心魔,他怕极,若自己满心爱意只能于阴阳相隔之日方能诉之于口,未免太迟。

    或待她识得乾坤大,见了更好的男子,将心意许了他人,他又怎能觍颜以师兄之名陪她一生一世,她终究是他人之妇,自有郎婿相伴到老,不是吗?

    若他最终只空余一腔孤恨,孑身白头寄人间,那上天又何必费这一遭,把她送到他的身边来......

    他想了许久,熬了许久,挣扎了许久,始终无法服膺于心中爱意。

    他不能假装看不到她眼里的爱意,他想豁出一切去回应她的脉脉情深,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想堂堂正正将她迎娶为妻,让天地为媒,师父为证,见证他们这般的忠贞不渝......

    “师兄......”云乐舒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往他怀里钻了钻,满心的欢喜。

    成婚......她早就开始期待了。

    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

    今朝两相视,脉脉万重心。

    他们自以为,情之一事,只要双方情意殷深,便能水到渠来,可他们又怎知星霜屡变,造化弄人之事常有,若是互许终生似覆手之易,又怎会有那么多有情人叹情深缘浅、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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