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爱我,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君亦止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纸命书,“你的命相虽有跌宕起伏,却也绝非什么天煞孤星的命,只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相当寻常的一个罢了,甚至,还称得上贵人。”
那命书上写的是她的名讳、生辰、八字,下有批言:
天姿文秀日。临长生,支坐食神,天乙贵人。学堂词馆贵人命,天姿文秀人多情。最喜三星相拱照,诗琴歌乐官弦声。
癸卯日生,衣食不少,凶中化吉,早年不顺,财来财去,中晚年好。凰鸟之命,遭遇妒嫉,好事难全。时柱劫财坐比肩,富而有残,父母难靠,鸳鸯离合,婚姻多舛,但否极泰来;癸卯日坐长生、日贵,食神吐秀,主人聪明机警,人缘佳,长者尤喜,女命癸卯,生子书香早遂、笔扫千军。夫妻多恩爱,和乐之相。癸卯日透出己字者,有云行雨施之象,必有经济之才也。春夏吉,秋冬不吉......
她捏着命书,眼泪一点点流下眼角,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却道,“这上面写的一半为过往之事,分毫不差,一半为后事之预,全是吉言......我很感激你们这样委婉相慰,可实在不必如此。”
她只当他们为解她心结,又做了场戏与她。
“你还是不信?那便随我出府,街上窥命相士也有,算命术士更不缺,随你指来,如若他们皆言你非不祥之身,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可好?”他抓住她冰凉的手。
她还未说话,便被他带出门去。
门外不知何时备下了马车,她被止小心翼翼地塞进车厢。
公孙朔与君亦远就站在二楼山墙的游廊上,借着一棵两层楼高的芭蕉遮挡,鬼鬼祟祟地窥视。
见二人这就走了,只觉得还未看够。
君亦远还想跟出去,被公孙朔敲了敲脑壳,“你家那位还等着你回去通报呢,还不快去,给人家留点空间,晓得不?”
君亦远“哦”了声,不情不愿地回了王府。
车厢逼仄,二人相对而坐,云乐舒看着自己思念了两年的人,只觉恍惚过了半辈子。
君亦止眉眼含笑,任她直勾勾地瞧,伸手去拔自己发冠上的银簪,递给她,“头发散了。”
他的发冠梳得仔细,其间有暗簪固定,轻易不会散,去了银簪也丝毫没有影响。
她却不同,随手绾的发,随手别的簪,轻而易举地就甩掉了。
她接过银簪,三两下又绾好了发,鬓发如墨,眼尾晕红。
想是还觉得委屈,她微微抿嘴,而后道,“以后别再这样吓我,我害怕......”
“以后都不会了。”君亦止伸出手去,“你说你心里有我,我真高兴,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日......”
她不肯将手给他,“并非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
“两年前,若我知道你我两心相悦,我仍会送你离开,可现在皇甫氏已入穷巷,不足为惧,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你,我需要你,云乐舒,这两年来我何尝不是日夜相思,尝尽孤寂?难得相爱,为何不遂了彼此的心?我怎么忍心让你孤零零地漂泊在外?你也需要我,不是吗?”他循循善诱,声音如蛊。
是的,她很需要他,像从前需要云浈那样的需要他,甚至需要到每晚靠着相似的橙果香橼的味道才能安心入睡。
“我知你心有顾虑,也知你怕失去,但这些尽是心鬼魔障,与你从前爱慕云浈那会儿并无两样,那时你被假象蒙蔽,以为自己没了他会活不下去,可如今不也能将他放下了?你现在以为我们所有人靠近你必有灾厄,将自己视为孽根祸胎,不过是接连的打击犹如杯弓蛇影,让你心生惧意。”
“你的心病终究要医好,否则你余生要怎么办?我呢,我又该怎么办?你这样,亦是我的心病啊。”
君亦止手掌仍在她面前展开,安静地等待。
马车漫无目的四处奔行,车窗外是热闹街市,行客如云。
中秋的彩灯果品祭物琳琅满目,讨价还价的声音纷杂却有种平实的烟火气息,是她最渴望的热闹。
她缓缓伸过手,把手放在他掌心。
他一瞬收紧,顺势坐到她身侧,把她如同珍宝一样拥到怀里,声音低哑,像在撒娇,“你该摸摸我的心,这些年来有多苦,又被你伤得有多疼。”
“对不起......”她乖顺伏在他胸前,是久违的温暖。
她小心翼翼地拿掌心贴着他的左胸,略显急促的心跳自掌心传来。
“日月蹉跎,迂回曲折,再也不要因意气而分开了,嗯?”君亦止颌线缓润下来,满脸是幸福神色。
“这一回,不会错了吧?”她微微仰头,光洁的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怯怯地问。
那年她一门心思要嫁师兄,人人都说她错了,只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怎会错?一来,我与你无血亲,二来,我知你底细,你懂我过往,三来,我爱你至深,你心中有我,四来,令尊生前已认下我这个女婿,五来......”
“好了好了,不会错,我选了你,不会错。”他如数家珍,她若不及时打断,他只怕可以说到九十九。
她从他怀里出来,更加不拘不顾地看着眼前人。
剑眉星目,双眸像浸在江南烟雨里,有些湿淋,又有些朦胧,可满满的爱意又是别样分明。
他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偏爱和喜欢,从那年她病得稀里糊涂时到如今,别无二致。
她朝他微微一笑,他亦回以温柔的笑。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马车在一处江湖相士的摊位停下。
君亦止在车内等候,云乐舒独自下车,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与那相士。
相士一番掐指推算,大致说了她的命相,虽不如命书详尽,大致意思却是差不多的。
后来云乐舒又陆陆续续见了四五人,甚至连面相手相都让对方细看。
可不管换了多少人,不管对方测算所依据的是易经、三命通会、还是四柱预测,得到的说法虽各有微异,却大抵是相同的,没有一人说她不祥。
他们漫无目的走了半日,已走了很远。
君亦止不可能将这一路所见的人全部买通,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她随机向青楼小倌打听来的,住在七拐八弯的巷弄里,一般人找都找不着,便是如此,那人的说法也没甚不同。
“那命书乃祭司局所拟,不会有错,我不必拿这个来哄你,命书道你婚姻多舛,但否极泰来,将来夫妻多恩爱,乃和乐之相,你此番归来正是转圜,是时机正好,你便是想走,只怕是难了,毕竟天意如此。”君亦止认定当下便是二人的转折,无论如何也要留她下来。
云乐舒倾身上马车,捉住他探过来扶的手,坐回车厢。
听他说什么夫妻恩爱,和乐之相,颊边悄然露出一点粉红,故作板正地笑了笑,“天意叫我留下,那我只好留下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她的姻缘情劫大抵就到此为止了,她与师兄皆有了良人为托,今后该顺遂了吧?
“一共才见了五人,够了吗?”他温柔地问。
“够了。”她心境忽然豁亮起来,语气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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