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如瀑,散落在他臂弯,他唇边噙笑,揽了她腰就往床上去,顺手吹灭房中最亮的一盏烛火。
......
翌日,尚寝局的毓贞如约送避子汤来,云乐舒神色憔悴,腰腹酸疼,墨汁一样的药汤捧到嘴边,好不容易才喝到底。
送走毓贞不久,德妃、淑妃、宸妃、萧才人与其他几个嫔妃约好似的陆陆续续到吾乡山房赏雪景。
其他人来云乐舒见怪不怪,淑妃一贯不屑与她打交道,这回却也一并来了。
雪初停,她嫌房里闷,与阿兆、薛芳带着紫狐在园中散步,莺莺燕燕一窝蜂涌进来躲避不及,就被德妃拉着一同去花圃赏梅。
她穿着早间司衣局送来的貂裘,穿过覆雪道,丝毫不觉冷,反觉更暖于宇下。
紫狐顺着裘衣钻进她袖中,安安静静的,像睡着了。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园中景致,又是赞梅花清绝,又是夸雪景雅致,慢慢地又开始感慨她有福气,能住在如此仙山琼阁里。
说什么烟景如画,随时随地,信手拈来,天上神仙未必有这样的殊遇。
往日阴阳怪气的嘴脸竟都瞧不见半分痕迹。
云乐舒淡淡一笑,心道她擅自处置贤妃的事情到底是敲山震虎,无心为她立了威。
女人一多,口舌也多,她猜,紫狐大概与她一样难以忍受这样的聒噪魔音,才躲在她袖里一动不动。
以前在图璧时,肖嬷嬷成日觉得宫里冷清,她还连连附和,如今看来,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她忍不住越过满园雪色,遥遥望向图璧的方向,一双杏眸黯然失色,笼罩了浓浓一层失落。
“马上过年了,听说司衣局从琳琅镇采买了一批布料,还请了镇上女工入宫教授挑染和织技,日夜赶工裁衣,我那日路过还瞧见女工和司衣局的人围着几匹碧光锦在讨论缝制手法,个个神色紧张,慎之又慎,看得我想笑,不过那碧光锦果真是妙不可言,日头下还会变色呢......”
“话说今年入冬,司衣局给各宫新制裘衣,我宫里拿到的那身狐裘与去年是同个款式,除了内里稍有不同,其他竟都是一样的,这司衣局敷衍塞责至此,这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罢?”
“碧光锦一年才出多少,不仔细些做坏了,万一惹得太后不高兴,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怎敢不仔细?”
“就是不知那碧光锦给太后王后做了衣裙,可还有剩下的犒赏我等。”
“德妃姐姐便等着吧,兴许剩下的能给姐姐做个帕子。”
“唉,命里无时,求之不来,我涎垂三尺,也是无用。”
德妃拿自己打趣招笑儿,惹得姐妹一群欢声笑语不断,她悄悄瞥过一眼默默走在最后,脸色不佳的淑妃,笑意更深。
冬阳穿破云层,普照大地,雪在融化,云乐舒披着裘衣,身上暖成一团,手心都开始出汗。
身畔女人们笑语泠泠,她被吵得厌烦。
薛芳道,“娘娘,日头好,把那小狐狸赶下来玩耍吧,在你袖里捂着你也热。”
她却作势要脱裘衣,“好热,我都流汗了,帮我拿着这裘衣。”
其他人面面相觑,各露惊叹之色。
寒冬腊月,即使薄阳当头,人在室外难免还是冰凉刺骨,没有裘衣御寒,万万不能,遑论她一个身患寒疾之人。
怎么穿着件裘衣还能穿出汗来?
有眼尖的嫔妃围过来,仔细看了看薛芳手里沉甸甸的皮毛裘衣,“原来贵妃娘娘身上这件裘衣是雪貂做的,怪道这冰天雪里能走出汗呢。”
一貂之皮方不盈尺,积六十余貂仅成一裘,貂裘之珍贵,是她们身上所穿的狐裘所无法比拟的。
岳暻的偏爱向来堂哉皇哉,什么时间段爱着哪一个,大家不表自明。
又是一阵赞叹奉承,云乐舒充耳不闻,从袖中拉出不情不愿的紫狐,捏捏它的下巴,然后把它轻轻扔到草地上。
风起落花纷纷,紫狐在草地滚了一滚,像活了过来,欢快撒腿去追逐飘落的花瓣。
云乐舒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囊,扭身笑道,“你们且自行游赏吧,我在这里歇歇脚,就不奉陪了。”
说罢顾自坐到旁边一架秋千上,旁若无人荡起来。
与宁才人交好的萧才人道,“不如诸位姐姐先去逛园子,我留在这儿陪贵妃姐姐说话解闷吧?”
德妃淑妃宸妃几个纷纷皱眉,对她哈巴狗一样的嘴脸嗤之以鼻。
宁才人当日诬陷云乐舒窃物,当着她的面要发配她的宫女,在雪地里上演了那么一出全武行,最后落得个赐白绫,全族连坐的惨淡结局。
萧才人当日虽未亲见岳暻处置宁才人,光听转述就已吓得魂不附体,从那次起便频频向云乐舒示好。
她的直觉果然极准,岳暻自那日后,对吾乡山房的态度就变了。
一夕之间,整个后宫涌起漩涡巨浪,中心正是云乐舒。
而近日,贤妃之位空了出来,许多人便开始坐不住了,萧才人也不例外。
她与其他人不同,想的不是直面岳暻,通过讨好岳暻谋晋升,而是从云乐舒处切入,借她之势得自己之利。
云乐舒扭头道,“不必了,我嫌吵。”
萧才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讪讪笑道,“那妹妹就不叨扰了。”
众妃半年来没少来吾乡山房逛园子,对园中构造、地形了若指掌,主人不作陪,大家虽心里不齿主人家桀骜态度,却仍乐呵呵地自寻消遣。
一群人兜过石溪小桥,往梅林深处去。
淑妃走前,目光复杂地回首一望。
秋千架上的女人轻盈自在,随心所欲从布囊里取出肉干掷给馋嘴的紫狐,一会往左,一会往右,逗得紫狐毛毛楞楞,自己就抬头与两个宫人促狭地哈哈笑。
那笑脸落入眼中,淑妃美丽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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