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荀是岳国人,哪怕熟知她的事,也不该知道得这么细致。
“我虽是岳人,但久在图璧流离转徙,娘娘在金陵协助治水之时常到保安堂设案义诊,我那时病重,又无银钱,慕名前去,却倒在道旁命垂一线,若非娘娘看见,让保安堂收治了我,我只怕早已身亡命殒......病愈后我多方打听,想尽办法才入宫见娘娘一面......我想报答娘娘,无奈人微位贱,手无寸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以几曲琴,换娘娘片刻心宁。”
是有这么个事儿,当时府衙有急事,君亦止不放心她一人留下,她只得吩咐晏子缪将那病人安顿到保安堂,自己先同君亦止回去,再后来,病患实在太多,又有灾后重建诸多事务缠身,她便将这个人抛在脑后了。
只依稀记得那人病体支离,奄奄一息,无奈日久难追,她已全然记不起他的脸。
当日偶然结下的善缘罢了,只为了站在她面前,为她谱一曲琴,这个不擅交际的男人竟费尽心机去攀交淑妃......
她不可能毫无动容,但只是劝他,“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先生性孤清,当霞友云朋,梅妻鹤子,寻一处遁世之所,与琴常伴,过超然自逸的生活,最好不要同我这样的宫闱之人有牵扯,我在这里身份尴尬,保不齐将来会横死异国,你远远避开为妙,你还是就此出宫吧。”
君亦止蹙眉,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便退了一步,“便是不为娘娘谱琴,我也要还淑妃姐弟赏识之美意,淑妃娘娘远不如外人所见那般怡乐自得,她心里也有悲愁要解,如今宫中琴师凋敝,我答应要替沈郎君多多纾解淑妃郁懑,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娘娘千万别觉负累,我,也并非全然为了娘娘才入宫侍琴。”
云乐舒莫名松了口气。
“娘娘但有所召,我也会来的,不过是弹琴,又不是刀山火海,受娘娘大恩,便请娘娘全我一份报恩之心吧。”君亦止说得诚恳,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欠人恩情而不得还,确实是件极其难受的事情。
“那便有劳先生了,日后只怕时有打扰。”
君亦止总算安心,回她一笑,“只希望我的琴能解娘娘心忧。”
“先生长居宫中,不会觉得不习惯么?”
“有淑妃所赐令牌,可随时出入宫闱,若娘娘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为娘娘寻来。”
“......我什么都不缺。”她眉眼间,无意拂过几分落寞。
只是很久没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走在街市喧嚣里,有些想念罢了。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人有一种无端的信任,她来岳国之后几乎丧失了与人分享倾诉的欲望,可面对这个仅用一曲琴就让她引为知音的琴师,竟头一回生出想要同他谈心述怀的想法来。
她转头,望向水榭南面,仿佛透过滃滃郁郁的一片绿荫,可以窥见万里之外的温软水乡。
“远迩笙歌,通夕而罢,先生,你见过槛桥勾连、灯火辉映的盛况吗,镜水楼的焰火照亮星河,欸乃摇晃的小舟装盛着美酒佳肴,船头站着泛舟夜游的雅士,两岸全是喧阗车马,彩旗精灯,酒楼摊铺,街边铺子什么都卖,香药香方,异巧香袋,细画绢扇,四时玩具,消金裙,逍遥巾,但凡你想要的,都可以在街市里买到,还有夜市街边卖的鮓脯、滴酥水晶鲙、药木瓜、马饮细粉,芝麻馅儿的圆子......”
她可以扮成男装,自如穿梭其间,提一壶酒,擎一串糖葫芦,钻进人群里去看杂耍,看街边买扑,还能笑嘻嘻地扭头找身后满眼笑意的男人要一把散银,学着别人投注,若是赢了,他便对她鼓掌夸她一句“厉害”,若是输了,他就拎着一袋碎银在她面前晃悠,问她,“就这么多了,是要继续投,还是拿这些银钱再买些趣玩回去赏人,夫人可要好好斟酌斟酌。”
她可以尽情尽兴地玩上一天一夜,最后醉醺醺地趴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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