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瞎掰什么东西?人人可学?你怎么能把你的成名绝技用得那么难看?”
“那我从来没藏剑谱啊,学不会不是他们的问题吗?”玄天承理直气壮地说,“哪像你冰雪聪明,看我用两遍就会。”
“别,我可不会。”脑海中声音静了片刻,接着又响起来,这一次多了些正经,“刀剑之道相通。剑法随心,我虽能得其形,却不能描其意。延之,你的剑意独一无二,所以我一进屋就知道不是你。”
玄天承心跳微微一错,耳根也有些发烫,本来还想再耍几句,一时也说不出口了。
邱平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崔皓倒是不疑有他,点头道:“我就说,镇北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就算真做了,那多半也是杀了该死之人。”他于是看向叶臻,“君七,我来的路上听说,这人是你带进山庄的,那我能问问,他是什么身份,从前可有什么仇家?你知道么?”
叶臻这时早已收起了笑意,一脸沉痛之色,摇头道:“实不相瞒,我本来是在家里养伤……可忽然庄中侍卫来报,说疑似混进了反贼余孽,我赶来查看,万没想到明叔倒在血泊之中。明叔他确是我带进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崔皓急切地问,“阿七,你只管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冤枉你的。”
玄天承闻言,挑眉戏谑地看向叶臻。
叶臻有点尴尬,面上不动如山,继续说道:“诸位也知,我君寒拜入留仙谷前,曾因战乱颠沛流离……明叔曾救我于微末之际,我感激不尽,数月前听闻他在泉州,这才登门延请,想着让他来山庄安度晚年。”这番话大半都是实话,也是掺杂了真感情的,叶臻说着,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
崔皓听得也红了眼圈,还没开口,邱平拱手道:“让姑娘忆起伤心过往,是我等罪过。只是请姑娘再仔细想想,这位明叔过往言行中,是否有透露出身份?”
叶臻皱眉思索,接着径直走到床边,打开了五斗柜所有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崔皓和邱平也跟着走了过来,拿起东西一一查看。叶臻等他们翻找得差不多,“呀”了一声,指尖轻轻一按,打开了最底层的暗格。
房子是她命人造的,家具也是她选的,这暗格叶明大概是没有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放,不过她手掌一摊开,一枚小小的沉香木扇坠出现在众人眼前。她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在他床头抽屉暗格里发现的,你们看看,有用吗?”
玄天承抱臂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嘴角的弧度快要压不住了。他传音入密道:“那扇坠是你的吧。你就欺负他们不懂行。”
“哼。”脑海里传来叶臻傲娇的声音,“反正叶家人人都有,自家人都分不出来。那玩意我早晚也要处理了,正好物尽其用。”
玄天承听见她尾音有一点点颤抖,暗暗叹了口气。他之前就提醒过她把所有能昭示身份的东西都处理了,但他知道她全都留着。她宁愿冒巨大的风险,也要给自己留下念想。他想了想,说:“我那里还有一个,从前老师送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叶臻听见这话,差点破功。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手背到后面,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邱平把扇坠接了过去,上下颠倒着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崔皓这时倒是肃了神色,郑重其事地拿过扇坠,半晌说道:“没错,这就是叶家人的信物。这么说来,明叔是叶家人。”他看向叶臻,声音重了几分,“阿七,这可是乱臣贼子!你怎么能……”他凶巴巴地说,“你肯定不知情,对吧?”
叶臻脑海里飘来玄天承的声音,“这小子喜欢你。”她哼了一声,回道:“反正我喜欢你,不喜欢他。”好久没听到玄天承的回复,她眼神茫然,接着又露出难以置信,倏然抬头看向崔皓,有些结巴道:“你是说……他是叶家人?就是那个叶家?!”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反客为主,一步步把他们的主观臆想诱导为事实。棋之道亦如此,步步引诱,让对手入局而不自知。
叶臻成功凭借迷茫难以置信而后嫉恶如仇的精湛演技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当她提着刀表示要再往叶明身上多捅几刀时,被崔皓拉住了。
玄天承用眼神示意她看邱平,一面传音道:“有点过了。那邱平颇有心计,你这样可能惹他怀疑。”
“你是说,可能是他故意把人引来的?”叶臻承认她现在杯弓蛇影,看谁都有问题。她轻轻吸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准备开溜?”
“我不知道。但邱平之前便跟着我,我路上把他甩了。我不久前正见过崔皓,他当时正往归来山庄反方向去,照理说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玄天承沉声道,“先离开吧,静观其变。”
叶臻嗯了一声。她从崔皓手里撤出自己的手臂,将寒光刀收入刀鞘,一时没有说话。
崔皓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阿七,你放心吧,我会查清楚的。你还受着伤,不可多思多虑,这里便交给我们飞云宗,呃……”他迟疑地看向玄天承,“不知,梅大侠可否代我送一送君七姑娘。”
叶臻看见,玄天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她心中忍不住发笑,一面觉得现在的小孩真是有趣,一面顺坡下驴:“那,你们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来百草堂找我。”又看向玄天承,“那就劳烦了?梅大侠。”
玄天承没有说话,也没有再传音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抱着剑走到院子里去了。
叶臻抱拳向邱平和崔皓告辞,一面小步跑出去,见他就在不远处那两人看不见的位置回头等着她。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生气啦?”
玄天承摇了摇头,只是低头看着她。
片刻,叶臻脑中传来他的声音:“媳妇儿,我疼……能不能扶一下……”
“啊,啊对。”刚才他表现得太过正常,她差点忘了崔皓和邱平进来之前,他正暗香疏影发作。她还没说什么,就见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她倒了下来,她连忙撑住他的身子,慌乱道:“喂,怎么说倒就倒啊——让你贫嘴!你忍忍啊,我这就带你回去……”
“别。”玄天承抓住她手腕,说道,“我们就住在庄里。山庄被盯上了,我在外围布了结界。而且,你就不想,等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再……唔……”他话没说完,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喂,你这人真是……”叶臻眼角扫到几个朝这边走过来的大爷,咬了咬牙,背起他用轻功翻过院墙,嗖的一下落在了朝氏家里。
“啊——啊哟,寒寒,你要吓死我哟。”朝氏正在院里收被子,唬了一大跳,又见叶臻背上背着个昏迷的男人,大吃一惊,“这是……”
“嘘!”叶臻听见屋里小花跑来的脚步,压低声音道,“姑姑,江湖救急。不说那么多了,我先上去,您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们来了。”
“哦,哦。”朝氏呆呆地应了一声,等叶臻背着人嗖一下窜上了二楼阳台,她才反应过来,丢下被子匆匆跑上楼,见叶臻已经把玄天承放在了她闺房的床上,正在扒衣服,连忙拉住她的手说:“寒寒,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啊!”
“这是您侄女婿!”叶臻说道。她着急的有点上火,吞了口唾沫,说道,“姑姑,稍后我再跟您解释,他受了重伤拖不起,劳烦您帮我准备……”
“好好,我懂的,你不用多说,快帮他疗伤。”朝氏止住了她的话头,一路小跑着去收拾东西,乒乒乓乓收了一脸盆,又取了一套丈夫的衣服夹在腋下,另一手提了一个大水桶,噔噔地跑上楼,推门进来,“先拿这个凑合一下。”她看见玄天承半掩的中衣全都被血染红,倒吸一口冷气。她强自镇定下来,嘟囔说:“等着啊,姑姑买菜去,多买点补血的……”
“哎,多谢姑姑。”叶臻哽咽着说道。她听见关门声,才把玄天承的衣服扯开。
障眼法已经失效了,他身上的红纹比刚才更多,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他额头又出现了彼岸花印记,正闪着血红的光。他人慢慢地醒来了,粗重地喘息着,由着叶臻在他身上下针。
“还好,是你来了……”叶臻听见他含糊不清的声音,“这副样子,很丑吧……”
她俯下身去,亲了亲他额头的印记,是灼热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的唇点燃。她晓得他痛得狠了,于是单手下针,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右手,用力地握着。“下次,可以不用这么忍着。”她颤着声音说,“我真的会以为你没事。”
“本来……也没什么事。”玄天承扯出一抹笑,“我还巴不得……多发几次,每发一次,修为就,更上一层楼,这种好事,你都没有。”
“好你个大头鬼!是,你死不了,但你天天往死里折腾!你真是要气死我!”叶臻骂了几句,自己倒是眼泪掉下来了,“妈的我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吧。”她已经下完了针,当真撒手不管了,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发呆。半晌也没听见声响,心里有点慌了,回头见他也不动也不说话,就怔怔地盯着她看,当即便败下阵来,“……算了,我欠你的。”忍不住道,“就算是为了我,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我……我也不想。”他这时因为疼痛,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软弱来,闷声道,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好多人,打不过,没办法,不是故意的。”他见叶臻眼中逐渐露出肃杀之色,连忙拽住她的手,“你别冲动。”
“我当然不冲动。”叶臻垂头道。他都打不过,她只怕更是去送死。正是因为无能为力,她才又气又恨。她拧干了毛巾倒上烈酒,说:“忍着点啊。”
他腰间的伤又崩开了,除此之外身上到处都是新添的伤痕,也难怪流了这么多血。叶臻不说话了,动作一再放轻,看着他紧绷的身体,心里很不是滋味,片刻说道:“这次你得听我的,回去起码躺两天。要不你还是把玄琨他们叫回来吧,你不能事事都自己做。”
“我手下人一向不够,正好调他们去别的地方做事了。补缺的人要过几天才到。”玄天承自然不会让叶臻有心理压力,慢慢说道,“以后我会小心。”
“嗯。”叶臻处理完了伤口,又绞了毛巾给他擦着脸上的汗,“头晕吗?要不要吃糖?”见他摇了摇头,一跺脚道,“我真是糊涂了,我跟你讲话,你还要费劲搭理我。你别管我,你听着就行。”她尝试着给他输了一些灵力,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拔了针。她洗干净手,拎起那套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哭笑不得。虽然都是男人衣服,但这显然手脚短了,肩膀小了,腰宽了。至于下面……咳,叶臻微微红了脸,她还小,两个人都醒着的时候,她肯定做不出来脱他裤子的事。“得,你还是别穿了。”她看着他的锁骨和肌肉线条,嘀咕道,“可是战损,这娘的也太勾引人了。”
“咳……”玄天承脸也有点涨红,可能是他思想有问题,他怎么能觉得自己还没长开的老婆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呢?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受控制地看了眼她,嘶了一声,痛感都轻了不少。她虽然是没长开,但是该有的都有了,她不光有胸,甚至还有腹肌。她有时候看他的眼神,真的很涩……他觉得,她一定什么都懂。但既然她装作不知,他也只好忍着,两个人心知肚明,看谁憋得过谁。
“啊,你乖乖躺着哦。”叶臻摸了摸他的脸,提起了水桶,别开的脸颊上一片飞红,“我去换个水。”
玄天承目送着她的背影,感到体内一股邪火不合时宜地蹭蹭往上蹿。她是不是没少混迹秦楼楚馆,到底打哪里学来了这一套?怎么能这么会?从前是聪慧坚定的公主,现在是娇蛮霸道的女侠……不,现在的她简直是只狡猾又勾人的狐狸。他慢慢地坐起来,实在有点痛恨这副不争气的身子,不过,她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他……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赤红纹路,自嘲一笑,又有点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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