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三日晚上,是什么人伤了您?那几天,您都昏迷了么?”
“是沧渊的手段,我中了招。”女帝说道,“清醒的时间很有限。我想到前几日敏言同我说的,于是急召他入了宫,想同他商量对策,没商量完便昏迷过去,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十六日。当时商量的便是,我会保住叶家人的性命,至少也是下狱待查,争取时间。但没有想到对手做的这么绝,在诏书下达之前就已经屠了叶家满门。事已至此,只好按之前所设想的最坏的打算,将计就计。”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其实那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翻案的。是我太贪心,不愿付出代价。当时翻了案,也未必后面就不能成事了。”
叶臻沉默片刻,才说:“陛下那天同我说,人不能料事如神,也不能神通广大,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且不评判对错,每次选择都要有人承担后果,只是天子做出的选择,代价格外大而已。当时不这么做会怎样,其实也没人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无论想法正确与否,也未必一切就能如愿发展。她又在执着了。
历史就这样混着每个人的选择走到了今日。叶臻于是问道:“那本书册若是公开,能够给叶家翻案么?”虽然她心里已经很确定了,但还是打算问一问。
“能。”女帝说,“你对政局的判断真的很对。如今朝野上下,世家已经没了当年的话语权,一半的重要官员至少都是中立。时间也已经足够长,当年的亲历者,总有一些能静下来重新思考。”
“……嗯。”叶臻道。其实自拿到那本书册,想明白这一切后,她一直就有一种恍惚感。困扰她多年的仇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解决了。解决前和解决后,她好像也没有感到什么区别——或许表现出来是她的行为更加轻松,但她忍不住想说一句:就这样啊?
其实翻案跟她查来查去压根就没什么关系。她查或不查,真相可能都会在合适的时机,就像叶鹤尧所设计的那样递到她手上,然后昭告天下。只不过她自己查了,成全了自己的心意,也活得更明白了。
她想了想,还是道:“那几个线索……就是什么wuu家,温家,当克蒙自的,他们和安宁侯有联系嘛,我就想着接下来再往这个方向查查看。我觉得……他们这种联系和沧渊有关。”她见女帝一时没有答应,便又说道,“正好我本来就在追查安宁侯,南海那边寒轩本来也有生意的,我查会很方便。”
“你着急什么。”女帝叹了口气,让她躺下来,说,“真把自己当影卫了?这种事要你巴巴地冲在前头?”她见叶臻怔愣,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壳,“给你封官,让你去淮西,是让你混点资历。你倒好,一天天的净想着帮我干活。这满朝文武要都有你这么积极,天下早该太平了。”
“……诶?那之前淮西府发的那个什么病,然后神殿的人都来了,陛下不是想查这个么?”叶臻道,“说起这个我还想问呢。一肚子问题。”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吧?”女帝笑起来,“多大个脑袋,装这么多问题,想也想得累死了。”她接着叹了口气,“你啊,从前就是个操心命。你哥哥说你在外头逍遥,是真盼着你能逍遥。我呢,虽盼着你能活得松快些,却担心你哪日不得不面对这些事了会手忙脚乱,所以一直想磨炼你,倒是又把你弄成这事事操心的性子。”
叶臻讷讷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那样就算开心也没太大意思。何况你们都很忙,我总不能歇着。”
“你也能自己做主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里总不至于缺了你就不能干活了。”女帝说,又问她,“你明日要外出公干?什么事?”
“哦,就是有桩怪事儿。”叶臻跟她说了苏冉和叶瞻淇在云梦县城外迷路的事,接着道,“我和燕都尉就是在那附近遇见的神殿中人。但是我们今日去看的时候,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是觉得……”她犹豫了下,说,“姜尧以前跟我讲过一个空间维度交叉的概念,我当时就想到了。大概就是,沧渊和九州之间有各种通路,比如昆仑山,但是通路并不稳定,我就想,这种通路是不是和维度交叉一样,能随机出现在大陆各个地方,这次云梦县外出现的就是。”
“嗯,挺有道理的。”女帝道。姜尧那个人她是见过好几次的,那套理论她也听过,这会儿听叶臻讲起来并没有太难以理解。叶臻能这样联想,她还觉得很惊喜,不免也顺着叶臻的思路想了一下。
叶臻接着就说:“我看那个地方再往西南一点不远就是安宁县,然后就又联想到安宁侯和南疆还有南海那边的联系。如果有什么能把他们统一起来,那也许正是沧渊?不是沧渊,也得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至少对于九州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叔父在wuu的灭门报告里面,用的就是‘天罚’这个词。”她见女帝神色莫测,连忙说,“这个……确实是有点胡思乱想。”
女帝过了会儿才说:“你这是有端联想。敏言当年也是凭着一些虚无缥缈的猜想,才发现了活尸和南六城和南海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接着说:“叶家的事,我和你哥哥他们都差不多是有数的,你要查,我们可以护着你。但你若是要调查与沧渊有关的事……阿臻,我们都是在探索。你什么都可能遇到,很多事情都会是未知,甚至你知道了也无法理解。”
“我明白。”叶臻说。
女帝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你便自己把握吧。无极阁你可以差遣,在朝中能做到哪一步,都看你自己本事。我能给你提供的就是这些,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和你哥哥商量。”她旋即笑道,“你还有个强有力的后盾。延之在给你准备聘礼了,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搜罗来。”
叶臻本来很认真地在听,听到这儿红了脸,嘟囔道:“他真是……我不是说了等叶家……”
“要真到了那时候,家里门槛可不得踏破了?”女帝笑道,“他精着呢,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现如今大家嘲笑他自降身份,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他老奸巨猾。”
“我还有一年多及笄,让他等着去。”叶臻愤然道,“不要说他了。”
“好,不说他了。”女帝见叶臻难得露出这副模样,觉得很是有趣,又道,“行了,很晚了,你睡吧。”
叶臻道:“您不休息么?”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我回去眯会儿。”女帝起身,道,“你就在这儿踏实睡,睡醒了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
叶臻点了点头,看她要走了,一骨碌爬起来,从背后短暂地抱了她一下。
女帝转过身,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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