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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劫粮 (第2/2页)

了,日后大可以放心翻脸。”

    “我这边早已准备妥当,敢立血誓,决不会拖你后腿,”吕不害鼓足勇气,“你……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自保?”

    “东京不便施展,我的本事,山野里才能奏效,可不止自保这么简单。小心保全自己,待我回来就有粮食可吃,到时候敞开肚皮,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不求别的,只要能吃饱。”吕不害低头避开她的眼。

    谢皎大笑,撸他毛茸茸的脑袋,暗道:“不止你们能吃饱,我要让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屋舍良田,不必沦为无家野犬。谁也别想让咱们饿肚子做牛做马。”

    紧口布袋兜头砸下,他打开一瞧,内中满满当当的香药脆梅,甜香透澈,再抬眼不见谢皎踪迹。

    吕不害既忧且喜,忐忑扎紧带子,两耳风动,忽闻十数人接踵而至。

    “就是此处,晏判官明鉴,再不会有错了。”

    那人头戴木枷颤声道。

    晏洵不知札子被截,身先士卒,率领开封府衙役扛锨带铲,拉着太平车,雄赳赳钻入老林来掘傅偲师徒尸身,以证王黼童贯鸩杀之罪。

    吕不害心一紧,蹑手蹑脚矮身遁去,想道:“亏她去得巧,我得谨慎,更不能在此关头泄气。”

    城外十里,黄昏渐深,官道坦途还剩一行赶路的押纲车队,蜿蜒如蛇,满载鼓鼓囊囊的麦袋。

    待这十数车粮纲入京之后,今次夏税就算收罄,中秋重阳一过,便是富饶无忧的大年节。

    运粮官心宽体胖,仰卧末车小憩,梦中正要翻行首花牌,冷不防咣当撞壁,额头留下一块青斑。

    黄粱梦醒,他窜下车,闷头往队首冲去,不言不语,劈手刮了车夫一个大耳光。

    “小人冤枉呐,”车夫捂脸委屈,“官人且看,前头路塌啦!”

    运粮官定睛一瞧,官道前方横亘七八株焦木,路面崩裂,辎重绝不能过。他霍然想到附近有条乡民踩出的小道,立刻咬牙催促道:“换小路,赶快!”

    车队后退,拐入道旁蹊径,宽窄恰能容其过。

    乡人龟行于前,运粮官见状扬声问道:“老丈,头前大路有是没有,能去京城么?”

    白云道布衣芒鞋,身背竹篓蹒跚而行,篓中堆满野果。他左手提二指长青蒿菜,右手拄杖,耳沉不闻辘辘。

    他直问到心头火起,白云道适才老神仙一般,悠悠答道:“有人在的地方,还怕没有路?”

    运粮官啐了声,指挥粮车一路进发,誓要在城楼闭门前进京。皇城司守卫雁过拔毛,佛面剔金,甜瓜啃到青州府,没二两油水真不好打发。

    暮烟四起,林间鸟鸣,这条小路直通通的没个分岔,虽说颠簸,好在不会失途。

    运粮官抱头一躺,非得再续前缘,看清京城头牌是个什么货色。他忽听驴骡咴儿叫,粮车刹止,登时弹坐怒吼:“这回哪个冤枉,来吃老子铁砂掌!”

    斗篷人头顶黑笠,背对诸卒几丈远,大马金刀拦在路中央,笠尖蜻蜓停立。

    “哟,这是作甚,打劫还是问道?”粮兵扛一条棒,抖索两条腿上前,嘻皮涎脸,“痛快一句话,官爷陪你去林里练几棒厉害的!”

    “京畿饿鬼,问官爷借粮。”

    一手叉腰,一手支刀,谢皎从容回身,站似一尊杀佛石像,蜻蜓薄翼透光不移,须臾振翅而去。

    日薄西野,道狭且暗,入眼只有一副细骨。诸人见她细白面皮,粗声诨笑道:“哪家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莫非看了侠盗话本子,这就以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官爷说笑。”谢皎不卑不亢,“城内米麦溢仓,城外饿殍遍野。这几车虽是粮纲,最终不免捎进米行私库,大方借我如何?”

    兵卒哗然,运粮官刷一下抽出佩刀,指她吼道:“大胆狂徒,满口胡言乱语!”

    “四海无闲田,农人犹饿死。”谢皎胸臆鼓胀,言辞滔滔一气呵成,自觉快意至极,“收粮于民,自当还粮于饥馑之人。谁是英雄不敢说,我一人拦路,救人活命,决不似尔等各扫门前雪,一衙门装作狗熊!”

    “哈,大哥,她怎么又疯又傻?抢个粮食头头是道,莫不是耍咱们消遣?”

    道旁林野之中,草寇乌压压蛰伏,青巾包头捂脸,刀斧锋刃,俱皆涂墨染黑。

    为首的刀疤眼目不他顾,悄声道:“睁眼瞎!你懂个球,这叫名分大义,师出有名,咱们劫粮占理。”

    副寇招风耳大字不识一个,哪省得其间道理,讷讷挠头道:“做贼的,要哪门子大义……粮食抢来,当真分她一半?”

    粮垛厚实,如若尽劫,足以饱中秋。这帮流贼原是各地末民,入京拉车扛货,尤乞挣钱回乡搭房。孰料东京难活,手脚不老实者,便自结成队做些偷摸行径,又打不过地头蛇,乃至于落草为寇。天为盖地作席,出城劫道且为生。

    “老二,跟我多久了?你大哥哪里像活菩萨,上门便宜不占?”刀疤眼双目生饥,腥笑道,“一身水肉,她敢来找咱们,大哥就没准备放她活着走。”

    时辰将误,私纲被人撞破,运粮官怒极下令:“诸将听好!一刻之内,本官要他狗头当球踢,先奉者赏一贯……不,两贯大钱!”

    虾兵蟹将奉命围前,最前头的乡兵噗地吐口浓唾,歪嘴起哄道:“草寇也想讨皇粮,官爷哪里像活菩萨?小鬼头,妄自托大,小命要葬送在这里喽!”

    谢皎抬头,耳目醒觉,黑笠之下并无惊慌。她早知对方不会借,怒意似涟漪泛起,成涛成潮啸聚,沛然倒灌使天地击拍。

    杀人之事,以刃与政无以异也。活人之事,以嗟与刃无以异也。

    “那在下,只好打劫了!”

    斗篷遮天蔽日,旋飞如黑莲,长锋一展,潮鬼刀挟雷奔来。

    流贼见信蛇行,乌泱泱地呼喝杀拢。黑笠碎半,刀兵沸然喧天,红日尽没,荒林四野刹那入夜。

    以寡击众必在暮,龙蛇蜂起于途。

    斗他个天翻地又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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