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我有两个斗,将来富可敌国,买两车香药脆梅,吃一车,倒一车,非要填平汴河。华无咎不吃甜品,我便雇凶,把他绑进蜜糖铺子,活生生干喂他一麻袋,以解心头之恨。”
“好苦,嘴巴苦得木了,”泰钦哈舌,“刘大夫,这药丸真能防病么?”
“不是病。”医官压低声响,从伙计手中接过一大兜解毒丸。
他缠紧束带,慎之又慎交付泰钦手中,“切记,每位法师日服三丸,若有溃烂感染,立刻来此,报明我师父孙殿丞。他老人家祖上乃药王孙思邈,赵太丞不在,京城妙手无二,你大可放心来求他。”
泰钦纳袋入怀,黯然道:“大好活人,皮剥肉落,痛得满地打滚。我等分明扑灭明火,为何却救不了人?”
“你我都已尽力。”
“这算怎么个死法?”
医官低声道:“别问,相国寺出城,本就招惹祸端。”
泰钦拍胸脯担保,“不碍事,有大慈方丈在,天塌了也不怕。”
医官苦笑道:“那真是佛门之幸。”
时辰尚早,遣走小和尚,医官心绪稍定。他净手站回柜台,预备先帮铺中缓和病流之急,再回合剂局面对死气沉沉的一切。医官扫一眼大堂,嘴角轻挑,不等发笑,谢皎先道:“我这人一向贪心不足,所求甚多。”
她面前垒起山高药包,伙计叫苦不迭,心说:“这人莫不是个药贩子,生老病死,光吃药哪能拦得住呢。”
孙殿丞背手踱来,疑道:“老夫开过月子药?”
谢皎干咳两句,“有备无患,小女子身娇体弱,药当饭吃,还能多长二两肉。”
孙殿丞点点头,不疑有他,朝医官道:“我歇半炷香,你说清楚,什么症状。”
医官正色道:“心口有青黑斑点,半日至一日内,传遍四肢,患处肉渐溃烂。若有尸媒,播染之速尤甚,岭南毒物不常见,适才措手不及。徒弟曾在惠州山野尝过这种毒菇,丢掉半条性命,它骗不了我。”
谢皎杵起葱指,“干什么抠抠索索的?我家穷亲戚多,烧伤跌打,全赖我一人治病。再来一包,唉呀,就一包。”
药包摇摇欲坠,伙计叹道:“怪好看的小娘子,就会占人便宜,欺负我。”
孙殿丞问:“鹅膏粉从何途径而来?”
医官掩口附耳,孙殿丞惊道:“苑东门库?”
堂内人多耳杂,医官四望,苦脸道:“师父!”
孙殿丞笃定道:“他们未必知晓此事,昨夜不会,今日就更不会。”
医官忧道:“瞒得住么……”
“拨剌剌——”
药山骤倾。
“这位娘子,你没摔坏吧!”
伙计受惊,想她抓了一副月子药,匆忙搁下秤砣,撑臂跃过柜台,从数十副塌坠的药包里拣出谢皎小臂。
她白衣皱乱,披发蓬散,眼角星星点点,仰面跌倒,张臂欲抓浮木。
伙计拉她起身,见其掌心呕红已经干涸,一把甩开她,怒道:“臭娘们,你是来讹人的吧!”
“倒了,她倒了!”窗外的猢狲作鸟兽散,“打中痨病鬼了,快跑啊!”
医官问道:“手脚扭伤没有?”
“不碍事……”
谢皎起来,前襟跌出一张四分五裂的护心镜。
“我不碍事。”
她收拾一地药包,兜在前裳,满满抱在怀中。抬首间忽陷怔愣,下意识后退半步。
医官神色一凝,不待照镜,孙殿丞势如闪电,伸手将他领抹薅散。果不其然,下颌之下,寸许之处,五颗青斑点注丛生,悄自发霉蔓延。
谢皎咬牙,心底已有定见。趁堂内诸人哗然之际,她夹二两碎银,咻的投掷伙计手中,随即奔赴街外。此刻辰正,距离巳时正,还剩一个时辰。
她要把这些药包送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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