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出来该付出何等代价!
燃烧真气,燃烧神魂,甚至是燃烧生命。此时远未到下一刻便要生死立见的境地,他却在此时就用出了这迹近自杀的一剑!
疯子!
疯子!
他死死盯着无尽光明中陈半鲤若隐若现的漠然脸庞,在心中疯狂的嘶吼呐喊。云水能将他于天地同化,可此刻天地都要被割裂开来!
他狠狠咬牙,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张符咒,那是族人为他准备的后路,撕碎便能离开这座城市。
他本不想如此狼狈地逃出去,可此刻陈半鲤无比漠然的神情和出剑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承认,即使双方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但他并没有立刻把命赌上的觉悟。
他死死盯着陈半鲤,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无尽光明已经渐渐侵入云水的波纹之中,他却已经懒得去理会。
“疯子,你就把自己在这里烧成灰吧。”
下一刻手骤然用力,薄薄的符咒瞬间碎裂。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骤然消失。
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眼中终于透出不敢置信的荒谬感和恐惧。这张符咒是大祭司亲手制作的,那位祭司在魔族之中地位已然近神,他的话从未有过错误,为何会在此时出现问题!
然而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发出疑问,身体一紧,他强行把身体的每一丝最细微处的真气全部抽出,注入进了周身的如水涟漪之中!
无穷无尽的虚弱感和刺痛袭来,他置若罔闻,已经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少年漠然清秀的脸。
不是搏命吗?
那就来,看谁先死!
虽然这带着无比惨烈意味的宣言很是让人动容,但他其实已经输了。
在他选择掏出符咒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输掉了这场战斗。
陈半鲤跟他赌的是命,他放弃了,害怕了,退场了。
而以生死为赌注的赌局中,逃跑者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隐族第一天才的慕容全月,他的父亲是隐族族长,他是魔族年轻一辈中修为前十之人,大祭司看重他,把他派来执行这个任务,无论如何看上去他都没有输的理由。
因为他不明白。
他没有经历过生死,没有在无数个夜晚直面死亡那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阴影,他不懂得人在面对死亡时会迸发出何等情绪,恐惧、发狠甚至是兴奋,都不是最根本的东西。
死亡,就是无,就是什么也没有。反映到情绪上,就是最极致的漠然。
但陈半鲤明白。
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他身后追赶他,这半年来无数个夜晚他突然惊醒,然后再无法入睡,被那股恐惧攫取全身的热量瑟瑟发抖,他的心一次次在那最沉重的恐惧中坠落,直至麻木。
麻木到极点,就是漠然到极点,也就是平静到极点。
他心静,于是他赢了。
就是这么简单。
但几乎没有人能在死前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明白了。
已经获胜的施百合不懂这个道理,但她看着光明中的少年,先是心酸,然后汹涌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开始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陈半鲤漠然的脸那么悲伤。
“噗”的一声轻响,鎏金的沧溟剑平静地刺进了那件青衣,然后无穷的光明爆发开来,直至湮没慕容全月的整具身体。
许久之后,光明缓缓消散。
陈半鲤面前空无一人。
沧溟剑再次恢复了幽然的外表。
陈半鲤缓缓收剑入鞘,动作很是缓慢,看上去很是辛苦。
接着,不待施百合作出反应,他就那般直直向后倒了下去,如金山玉柱般干脆利落,透着股极潇洒的感觉。
就在他的意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咦。
但他无暇顾及。
下一刻黑暗涌来,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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