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要小,施家追杀他父母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她没有任何理由为先辈的恩怨承担责任。
他可以这样安慰自己,但他无法说服自己。
或者说,他无法说服那个坐在小院门口,看着夕阳里骑在父亲脖子上的稚童的身影的小男孩。
但他同样无法因为这件事便狠下心肠,从此对施百合横眉冷对恩断义绝。
他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样的矛盾带给他的只有痛苦,而当他站在人群中,看着莫名模糊的人影中那个女孩的眼神那么清晰,那么柔软,成倍的痛苦便被强行塞进了他的胸膛,堵得他难以呼吸。
少年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但他明白了一件事。
秋风秋雨好杀人,男女之事也能杀人。
他只能装作没有看见施百合,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不知名的清酿,看着杯中扭曲的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觉得这间大堂好闷,闷热到难以呼吸。
今天到场的人确实很多,但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低着头,身影看上去有些寂寞。
寂寞,有的时候也可以看作狼狈,就像一条迷路在雨中的狗。
这样的感觉自然与七大家格格不入,也吸引了楚余秋的视线。
楚余秋是楚家第三号人物楚流离的亲生儿子,楚流渊没有婚配,楚寒星又在多日前被谋杀,可以说他是楚家下代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楚家因为一些旧事,近些年来沉默了许多,但它在七大家中从来都是前三甲的地位,能成为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家主的候选人,自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楚余秋当然是一个骄傲的人。
何况,楚余秋配得上这份骄傲。他如今不过十九,境界已至见照后境,哪怕在自有修道天赋的楚家也绝对是风云人物。在他心中年轻一辈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能有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便是强如施如晦,也只能勉强算得上与他同级。
但他的骄傲自然不会像那些豪富之家的后代一样流于表面,而是蕴藏在他嘴角不经意挑起的弧度,他无可挑剔的仪容仪表,他的衣袂衣角间。比如此刻,虽然他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少年,觉得他很是碍眼,但他也不会就那样上前呵斥他,让他离开。
是的,在他看来,陈半鲤只是一个不知道被哪个不懂事的七大家子弟带进来的迷路的人。而他作为此间的主人,自然有义务负责教那个人一些规矩。
是的,在楚余秋心中,一切都该如此自然。
于是他走上前去,站在了陈半鲤面前。
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窃窃私语便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很多人都想知道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楚余秋作为楚家子弟,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试金石了。
施百合看着这一幕,微微挑眉,却没有任何担心的意味,反而看上去有些兴趣盎然的意思。
她大概猜得到为什么楚余秋会过去,但眼下的所有人里,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陈半鲤和楚家的真实关系,她自然不会多嘴,毕竟她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
接着她看着楚余秋微微低头,笑容温和,英俊的脸上表情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冷淡,也不会过分热情。
然后陈半鲤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确实该莫名其妙。他先前正沉浸在男女之情带来的酸楚和痛苦中,这个人却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还笑着对自己说话。
说什么来着?
哦对,“你的同伴是谁?”
自己哪有同伴?硬要说的话,带自己来这里的二管家算得上半个同伴,可那自然不是答案。
于是他摇摇头。
而他的沉默落到楚余秋眼里便成了心虚,于是他微微蹙眉,语气稍重了些,缓缓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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