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
陈半鲤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抬头看向聂柯。
聂柯也抬起头,此时两人脸色都已经苍白,却是完全不同的原因,先前燃烧神识本源让此刻他几乎要昏过去,但他还是坚持住了,明白了陈半鲤的意思,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赢了。”
全场寂静。
虽然看着棋盘上陈半鲤一直占据上风的局势,很多人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但当它真的发生的一刻,那些人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想象到。
陈半鲤,一个剑修,赢过了聂柯?
那个棋道无敌的聂柯?
这个世界怎么了?
有人下意识掐了一下手臂,感受着那股疼痛,才确定这并不是幻觉。
施一白转身就走,似乎毫不关心,姜淮宁却瞥见了他有些皱的衣袖,显然是被他自己捏的。接着她把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臂收回,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打量着陈半鲤;唐扶摇眼中满是震惊;白小洛眼中有笑意,但看着陈半鲤的神情,那些刚刚生出的笑意又像鹅卵石落回了水底。
陈半鲤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站起身来,身子微有摇晃,对着一旁的望南山低声道:“我神识消耗过度,还请前辈把我送回小院。”
其实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他只是神识透支,并没有体力透支,再不济还有崔瑚,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一名真仙强者送他回去,但望南山平静颔首,看了一眼场间后开口道:“今日棋局已毕,各位可以继续了。”
继续?
怎么继续?
哪怕最后数十步已经不是棋道之争,而是神识道法之战,但毕竟是由那两人所下,哪怕随手为之也必然有棋道真义所在,在场没有不精通棋道之人,也或多或少曾有过自矜自傲之意,但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他们的矜持是多么可笑。
如今他们看自己的棋,当真是臭不可闻,一坨烂泥。
又如何还能平常心下自己的棋?
望南山并不理会这些人或惘然或低沉的神情,洁白的袖袍一挥,两人便消失在了场间。
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了寒山的一座侧峰峰顶。
一名黑衣中年人已经站在了这里,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毫无意外之色,毕竟他刻意露出位置,本就是要引望南山前来。
但此刻,望南山看着中年人平平无奇的脸,脸上却露出了完全无法遏制的惊愕神色,仿佛看见了龙凤重新现世,又仿佛是楚昆仑重生,站在这里告诉她说他要做皇帝。
陈半鲤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袖中苍白的手悄然攥住。
先前,就在他要落下最后一子的时候,风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很难用言语形容,似乎冷漠,但冷漠这个词还是太富有感情;似乎嘲讽,但又没有针对任何人;似乎追忆,但却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
就是这么复杂的情感,尽数蕴含在一句话里。
“如果他死,你也要死。”
虽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但其中蕴含的那股意味陈半鲤并不陌生,他曾经在连青身上或望南山身上有过类似的感觉。
于是最后一颗黑棋没有落下。
场间一片沉默,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默。
接着望南山缓缓开口道:“陈清玄,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听到那个名字,那个已经听过很多次的名字。
少年细长的眼睛没有眯起,反而微微瞪大。
看着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也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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