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撑着,脸几乎算是正对着这细弱烟柱的上方,绝大部分浓烟都被他吸了进去。不知何时季鸿彩不再咳嗽了,他嘴里也不再流出脓血。
江宏光感到季鸿彩原本无力搭着的手忽然用力,像是又有了意识。他开始想挣扎,偏头避开烟柱,但江宏光刚看到希望,立刻硬按住季鸿彩的头,把他压在烟柱正上方。
那一点人皮裹着雪豹爪尖很快就被炙烤烧完了,烟柱不再,卫洵却没有立刻放下一个,而是抬手合上了季鸿彩的下巴,让殷白桃给他喂水。
“这,这水里要不要放点这个灰啊?”
殷白桃战战兢兢,问的是人皮被烧干的灰。季鸿彩这病的太诡异,卫洵用的方法又太离奇,让她的思维开始往玄学方面偏。
“加灰干什么。”
卫洵匪夷所思望了她一眼:“不脏吗?”
啊这,殷白桃老老实实闭上嘴,按卫洵说的给季鸿彩喂水。
“不要咽下去,漱漱口然后吐出来。”
卫洵看季鸿彩醒过来了,便嘱咐道。季鸿彩勉强点头,他下巴脱臼太久,还有点合不拢,一边漱口一般往外漏,房宇航手里拿了个备用小锅,专门在季鸿彩下边接水,让他吐在锅里。而看到他吐出来的东西后,房宇航手一抖,背后之冒凉气。
只见那红黄混杂的肮脏水液上,竟漂浮着密密麻麻一层灰色的东西!它们极小,乍一看还以为是层灰尘,像是灰色的麸皮,等细看才能发现这更像某种虫子的卵壳。
季鸿彩喉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还,痒……”
季鸿彩漱了几次口,吐出来的是清水了。他精神好了些,声音嘶哑至极,勉强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卫洵就又让江宏光和房宇航撑着季鸿彩面冲火堆上,他换了块热碳,又往上放了截包裹着雪豹爪碎的人皮,继续给季鸿彩熏喉咙。
这次情况明显比第一次好得多,季鸿彩喉咙里没有红黄脓液,漱口时吐出来的水中,漂浮在水面上的虫卵也极少了,几近于无。等到卫洵用最后第三截人皮给他熏烤时,季鸿彩喉咙已经不痒不疼了,他只是有一边的鼻孔无法呼吸,堵塞了似的。
卫洵让江宏光拿手电照着季鸿彩的鼻子,眯着眼看了看,然后他身体稍微后仰,挥手招来殷白桃:
“你用镊子把他鼻腔里的东西夹出来。”
卫洵很有好学长范的和蔼道:“这也算给你的历练机会。”
殷白桃眼睛放光,她打心眼里感激卫洵。一路读到博士,跟着导师做研究的她最知道,能有机会是多么重要的事,这以后就是她的经验啊!更何况她这么做了,季鸿彩和他小团队肯定都会记得她一分好。
“我会做到的。”
殷白桃肃然,一句谢谢在喉咙中,无法开口。这一刻她真把卫洵当做自己的学长,之前要说不过是在陌生地方,攀关系而已。现实里都没见过的人,哪有什么交情呢。
但卫洵却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她!
卫洵让开位置,好让殷白桃动手。讲实在话,季鸿彩鼻腔里的东西实在太恶心,看过网上那些洁耳视频的人可能更有感悟,就算有工具辅助,也不是常人能动得了手的。
但殷白桃却不一般,她沉着冷静,手非常稳。江宏光在旁边打着光,原本他担心殷白桃会失手,但现在看她的气势却稍微放下心来。
不一会,殷白桃就从季鸿彩鼻腔中夹出了一团不明物体。它像是一小块黑色的肉,芝麻粒大小,被鼻腔黏液包裹着。肉上满是黑毛,格外触目惊心。
卫洵让殷白桃把这块黑肉扔到火堆中焚烧殆尽,季鸿彩的危机算是终于解除了。但他经了这一遭,他原本铁塔般强壮的身体虚弱多了,嗓子彻底沙哑,但季鸿彩第一动作就是挣扎着起身,跪在卫洵前面结结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头。
江宏光和房宇航也跟他站在一起,心里记住了卫洵的恩情,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其他旅客们也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现在终于松缓。他们过去很少有这种为队友焦急的,担忧也多半是看到队友惨状后,忧心自己会不会也落到如此境地。但这次大家却没有想其他,全在为季鸿彩担心。
这一折腾到了六点,今天一直都阴着,没有放晴,傍晚的风更冷。大家燃起火堆,煮上热水,围在火堆边。他们下意识都想坐的离卫洵近点,好像这就有安全感似的,就像过去旅客们即使再害怕导游,也会下意识向他靠近。
很奇怪,明明卫洵只是个新人旅客,没有导游的那些特异手段,却更让旅客们安心。大家裹着毛毯围坐在火堆旁,将糌粑放在火堆烤,每人手里都捧着热水,认真听卫洵讲话。
“在青海藏医药博物馆里,藏着一副世界最长,堪称镇馆之宝的唐卡。”
卫洵道:“唐卡一角绘制着三种动物互相追逐吞吃的画面,是蓝背鸟追蛇,蛇咬住了野猪,野猪叼住了鸟尾,外围是神佛与鬼怪,讲述的是人生的三个原罪,贪、嗔、痴。”
“而在苯教的传说里,立于一切罪行之上的是由卵而生的恶鬼之虫,它会吞吃一切罪恶,成为最大恶,然后再被大鹏金翅鸟最终吞吃。”
苯教传说中世界原初是一个巨大的卵,后来其蛋壳变成神山,蛋白化为大海,蛋黄则又变成十八个中型的卵,其中诞生出各种动物,以及代表一切恶的恶鬼之虫,与代表最至高神圣的大鹏金翅鸟。
卫洵倒觉得说不定是古象雄时期真有一种虫子,它们能在动物或人类体内飞速繁衍,杀人于无形,古代人也许便会将其认为是‘恶鬼’,将它定为‘恶鬼之虫’。
而高僧大德的人皮唐卡能镇压一切恶,或许是它浸泡过的多种秘药,能起到抑制恶鬼之虫的作用。
“我获得了考古专家的称号,能看到遗迹有关的事物信息。”
卫洵稍微透露了点,也说明了他刚才那番操作的原因:“你们探索的那个岩洞里的壁画,应该记载的就是恶鬼之虫如何惩戒罪人,然后又被高僧大德人皮唐卡镇压的有关历史吧。”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秦欣荣道,看卫洵的眼神有点复杂,简直跟在看‘走近科学’现场似的:“原来还能这么解释。”
说起什么邪魔恶鬼啊,魔虫啊,人皮唐卡镇压这种东西,正常人都会往神神鬼鬼那个方向去想吧!偏偏卫洵就这么很正当的解释,大家听了还都觉得挺有道理!
这简直跟在法制栏目里看到【为何女婴胳膊上频频出现抓痕,婴儿床下深夜伸出大毛手,警察拽出一看竟是走私金丝猴】的感觉一样!
但他们现在这就是不会出现灵异元素的困难类旅程啊,也肯定是这样解释的吧。
没有神鬼灵异,旅客们大多放了心。今天他们算是收获颇丰,出去探索的两个小队都发现了遗址,大家都有分寸,达到任务最低目标后就自动不在往深里探了。
江宏光他们回来的早,还把原本驻守的殷白桃他们换了出去,让他们也下去探探。
现在还没有完成基本任务的就是翡乐至和徐阳,但他们也不急,老手旅客们商量着明天再带他们下去一次。季鸿彩这事彻底把他们给整怕了。
要说季鸿彩可算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吸了口虫子就成了这样,他们要再继续往下莽肯定也得出事。
第一景点都这么难,一时间旅队里大家都成了咸鱼,心里一个劲感激卫洵。幸好他把丁一给赶走了。不然要是丁一还在,他们肯定得在这里死上大半的人。
不知道解除难度限制后,这恶鬼之虫会变成什么样子?
装着虫尸的密封袋到了卫洵的手里,卫洵刚畅想一下,就面无表情住了脑。
不,不能再想了,万一是个比蛆老六还恶心的玩意怎么办。
虽然卫洵恍惚发现,自己用导游手段收服的小弟,除了丁狗以外,似乎都与虫子有关。
按理说到现在,他也该去想着,怎么把自己导游身份和旅客身份彻底分开,而起有鲜明的不同。
比如他导游时驱使的是深渊系魔虫,旅客时带的都是貂崽雪豹这样的毛绒动物之类的,这就很有区分度了呀。
但卫洵拒绝。
这会他倒觉出丁狗的好来,起码算是头哺乳动物吧,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卫洵不是非得跟虫子搞上关系?走什么深渊魔虫流啊,他完全可以走召唤低等导游流,就是导游就算异化后也是导游,不可能被他带进旅程里,这倒是难题——
‘主人,主人救我!!!’
卫洵正思考时,只听到脑海中传来丁狗撕心裂肺的焦急汪声。
‘主人帮帮我,我被一大群怪虫包围了,我打不过它们!’
它真的快要撑不出了,那些怪虫简直是无处不在,甚至连岩石都无法将它们阻拦。丁一拼了命的逃跑,却还不如虫子跑的快,竟不知怎的陷入了虫群包围之中。
只有卫洵能把它召唤过去,救它于水火了,生死关头丁一也不顾什么脸面了,抛下一切尊严向卫洵求助。
但它焦急等了几秒,却等到卫洵一声幽幽叹息,似是有点怅惘。
‘丁一啊,你是狗,真连虫子都打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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