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两位皇子都有了闪失,百年之后,谁来为陛下史书定论,谁来为先皇奉祀宗庙,谁来为天下苍生负荷前行?这便是幕后贼子的居心所在。”
“刷!”皇帝猛然掀开了轿帘,紧紧盯着季如光,灰白的须发在微微颤抖。
季如光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历代刚愎雄才之主,谁都不会轻易信任,尤其要防备自己的妻子、儿子、兄弟等近亲,最好让他们斗个几败俱伤,自己再居中平衡,方得权位无恙。
这位皇帝自己,便曾有不分青红皂白,赐死皇子的先例。
可人头砍了不会再生,无论自己怎样纵横操弄,百年后的九五之位,总要由自己儿子来坐,不然,自己得一个什么样的庙号,史书上怎么写自己,都是无稽之谈。
太子疯了两次,不知会不会继续疯下去。永王这次若死了呢?
季如光知道皇帝恐惧的关窍。
为了救永王,他言语中对太子亦多有回护——他母亲毕竟是皇帝潜邸时的真爱。
见皇帝沉默不语,季如光决定开门见山。
他将獬豸锏举过头顶:“请陛下刀下留人,勿要轻启杀意,臣愿以戴罪之身,彻查司公遇害之事——若查不出来,再将臣悬首宫门不迟!”
皇帝闭上眼睛,厌烦地挥挥手,让季如光退下了。
他胸口一紧,猛地咳嗽起来,居然仰身倒入轿中。齐如良等人魂飞魄散,又是搀扶,又是捶背,又是喂水。
这位先前病重,后来又奇迹般康复的皇帝,此刻连一根青丝也看不到了。
“快……快传许威……”
众人忙分开一条通道,几个小黄门推着一辆车过来。
车上之人盖着棉被,吃力地将手中一个小瓶子交给齐如良。
皇帝服下两颗丹药,满脸的沟壑逐渐舒展,身上似乎也恢复了力气。
“许爱卿,刚才季如光夜闯禁宫,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奴才听到了。”
“只恨臣身上有伤,痛得站不得身,说不得话……不然……臣一定劝陛下将季如光就地正法……”
皇帝喃喃道:“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未尝没有道理。何况季如光既不属太子一党,也与永王无交。他这么做,朕看不出他的动机。”
许威亦咳嗽道:“季如光不结交皇亲,也不结交朝臣,不贪墨,不攀附……可往往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可怕的,因为不知其欲念,便不能捏其软肋。而他在解救寿安公主一事中,智谋胆略皆属上乘。奴才只是担心,此人不可控。”
“看来是朕疏忽了。”皇帝长叹一声,“之前寿安还在宫里,让她去看看眼睛便可。只是她也离了宫,还住在季如光府上,现在心中怎么想,朕也不知。”
“君无戏言。陛下既然应允他了,且让他去试试。奴才的刀,一直为他亮着。”
“朕每晚都换住处,却让季如光一击必中,这范金刚先前留的漏子,着实不小啊。”
“奴才晓得了。凡今夜宿卫、巡检、打更、伺候之人,皆会从严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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