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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声逐渐模糊,后面的话,郁娘没再听到,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一年前萧重玄的职位还是校尉,现在成了副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升两级,想来是在兰西立下不小的军功。
她想到以前跟随铁骑军行军,一路看到的战场情形,只怕萧重玄所经历的战场不比铁骑军轻松,这些军功应都是从刀光剑影、血雨厮杀中获得的。
原来这一年,他也不容易。
一丝苦涩从心中溢出来,她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推门进去。
火火见到她出现,作势要向她扑过来,脖子却被链子拴住,扑不过来,急得它竖起两只前腿,跟人一样站立着,哼哼唧唧叫个不停,仿佛在向她告状。
郁娘上前解开它脖子上的锁链,它如同孩子一般,埋首到她怀里,委屈蹭向她的脸蛋,口里还在汪汪告状。
郁娘知道它在告谁的状,除了南廷玉,没有人敢拴它。
还以为他特地去甲板找火火,是要做什么事,原来是将它给拴了起来!
难怪火火总是不喜欢他。
郁娘安抚它:“火火,没事了,呐,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火火早已闻到肉味,口水滴个不停,郁娘将吃食送到它跟前,它顾不上抱怨,吭哧吭哧,埋头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郁娘伸手抚摸它的后背,发现它胖到都快摸不出来脊骨了,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样子不能再宠你了,明日,不准旁人再喂你。”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
郁娘以为是南廷玉来此,没有回头,仍旧在给火火顺毛。
身后那人没出声,一直在安静望着她。
他的身影被月色照在地面上,投到郁娘身旁,郁娘瞥了一眼影子,手中动作倏然僵住。
不是南廷玉。
是……萧重玄。
她转过身,萧重玄合上了门。
房内光线暗下去,仅靠着窗外的那点月色照出二人模糊的轮廓。
“郁娘。”
萧重玄唤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宛如从深谷中而来,深沉而压抑。
或许此刻,他的胸腔就是那片浸满瑟瑟寒风的深谷,每缕呼啸而来的寒风都在说一个名字。
郁娘,郁娘。
原来他的郁娘没有死,只是成为了别人的郁奉仪。
郁娘无声看他。
如果还在鸾州城,她或许会扑到他怀中,叙说自己的委屈和隐忍,可现在只能隔着距离相望,一条无形的鸿沟永远横跨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会到……太子身边?”
郁娘张了张唇,装作自然模样:“这话说来挺长的,还要从萧家接到兰西而来的丧报说起,当时萧家以为你不在了,我便已经没有待下去的价值,被婶母卖给牙婆子,兜兜转转,又被卖到铁骑兵军营,后来,在军营里误打误撞遇到太子殿下……”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不消多说,便已经清楚。
在听到郁娘说是萧母将她卖给牙婆子时,萧重玄一愣,旋即,目光如镜子般霍然一声裂作无数片,眼中的郁娘,也变成无数个模糊杂驳的影子。
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抓不住。愧疚和自责,模糊住眼中的一切。
她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有着无法想象的苦难与疼痛。
这一路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萧家是罪魁祸首,她该生气的,该来质问他的。
偏偏,她没有。
此刻似有把匕首在他的五脏六腑搅弄,搅得鲜血淋漓,肝胆俱裂。
郁娘见他一直没作声,面目沉浸在黑暗之中,她只好开口问着话:“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我……”萧重玄似是觉得声音脱离了身体,许久,才找回声音,慢慢道,“当时是报错了丧讯,死的是与我同名同姓的一士兵,却误报回鸾州城。我发现此事后,立即书信回去,解释缘由。三个月后,待我回到鸾州城,从母亲口中听闻你……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说,他一开始回去,萧母告诉他的是,郁娘不甘寂寞,跟野男人逃跑了。
他不信,追查之下,萧母无奈将他带到一座已经长有野草的坟墓前,告诉他,郁娘被埋在这里。
她死了。
怪疾复发,死相惨烈。
让他不必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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