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
那天联军攻城时,陵城并没有发兵支援雪连,也许是察觉了元麓山的部队在路上埋伏,也许是知道支援了也没用。
元麓山等了一天没动静,打道回府。
霜城收到了雪连的捷报。
喻平真命元麓山带领晁都部队,以及涣州三万大军去雪连协助守城,又命他坐镇皎义阁,为雪连守将。
元麓山领命,三万人连夜出发,另外四路军剩下的人也一同被带走了。岳修兵的副将苗俊彦便在其中。
他们拔营很快,潇康现身前线、岳修兵重伤的消息,目前只有元麓山和喻平真知道,怕引发骚乱。黑夜里,苗俊彦看着一架黑黢黢的马车,那里面装的,是岳修兵的“私人物品”。
涣州军不像联军那么特殊,队伍里八成是普通步战士,行军速度是比较慢的,直到第三天黄昏时分,他们才抵达雪连城外。
那片占据了方圆十里的冰莲雪地还没消融,平原上的气候则被改变了。冷汽凝结的云层和骤降的气温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军中生出一阵骚动。
元麓山有意彰显白皓修武力,便命涣州军原地等待,他自己带着一群重点将领跑过去围观,瞻仰奇迹。随行的技术人员估算白皓修当时释放的灵子量,堪比蒲瑾对抗双极灵凰时的灵力潮汐!
“不可能……”
“那是雪妖的能力吗?”
“人家现在不是雪妖了吧?”
“是不是比咱们大都护还强?”
他们无法克制不去讨论这个,灵武者之间尚有纪律和忌讳,但那三万涣州大头兵可没有,人多口杂。
苗俊彦担心的就是这个了,在临时组合的大军中,信息的传播不受他控制。
柳州那黑色的马车里坐着一人,掀开车帘张望,突然又被岳修兵的侍女抓了回去。
“……我是见不得光么?”那人问。
侍女苦苦哀求,“姑娘,你别为难奴婢了。”
苗俊彦实在难安,靠近那马车,真想给里面的人上一层束耳咒。问:“马上就入城了,你们都还好?”
侍女应道:“都好。”
苗俊彦守在原处不敢走开,吩咐道:“好生照顾。”
那侍女说:“知道了苗大人,放心吧。”
车里的人眼帘低垂,“冰系……”
一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脸上,绝色的容颜憔悴难堪,目光如死——
是玫敏心!
不久,元麓山他们回来,领军入城。
……
战火几番蹂躏过后,雪连城内不剩几个百姓了,但住家内不乏枯骨,无人收殓,也许都成了无面者的盘中餐。街上的冷风透着阴森,似鬼泣声。
玫敏心又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那侍女还是拉住她。
“我就看一眼。”玫敏心恍恍惚惚地说:“这是我长大的地方,让我看一眼。”
那侍女心有不忍,默默地退开些许。
玫敏心望向窗外,帘子的狭缝中透出街角的血迹,在湿漉漉的地上仍然清晰可见。有几个乞儿守着一口大锅炖什么东西,锅里冒出泡泡,翻腾着几根苍白的骨头,不带一丝筋肉。
玫敏心问:“你说那是人的骨头么?”
“……”那侍女悚然。
玫敏心说:“如果是人的应该不能吃吧?我听说魂嗜之后连骨髓都会腐化,最后全剩钙质,你看,他们连一滴油都煮不出来。”
侍女赶紧将帘子拉上了。
玫敏心这次没有反抗,疲惫已极。她自从在审判镇揭发潇康之后就一直重复着一个梦,大概是潇康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脸上沾着血污,非常狼狈,一只手在对付敌人,另一手紧紧抱着自己。
梦境很颠簸,玫敏心的头痛得快要裂开,狭窄的甬道里有少数的光线乱晃,潇康的呼吸因为恐惧,急促而又凌乱。
最后他们冲出去了,玫敏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总之天光大亮,一片耀白的雪地刺得她眼盲。潇康也重重地摔了一跤,然后背起了累赘的她,连滚带爬地逃。
“……敏心,敏心?”有人的声音在喊她,“做噩梦了吗?”
玫敏心睁开眼时,泪流满面。营帐里的光芒很暖,只不过坐在她床前的人是岳修兵。
她太低估这支军队的实力了,想要突破皖州封锁线去找潇康,就必须混进军营。可她没想到自己刚出柳州地界,就被抓进了岳修兵的营帐,成为那笼子里的金丝雀。
很多事情都是千变万化的,比如明城凌志原打算把她嫁给岳修兵,但局势一变,潇康成了叛军头子,这个养女的价值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岳修兵觉得自己多年的痴心和奉献全都错付,不但玫敏心不感冒,明城府也薄情寡义。
明城凌志则发现岳修兵是真的“小器”,也许灵根不佳的人骨子里都有些自卑吧?
他们的关系松动了,种种矛盾被激发,最终发展成岳修兵领兵伐皖。于是他一念之差,失去了理智。这下谁都是万劫不复了。
......
一进门,苗俊彦吓得呆住,侍女则直接哭了出来,扑到岳修兵的床边去,“将军!将军!”
玫敏心停在门口,逆着光,模糊得像一团转瞬即逝的影子。
侍女哭着喊道:“将军,将军你醒醒啊!”
岳修兵还没过危险期,深度昏迷,浑身都缠着绷带。
玫敏心突然掉头就走。
“!”苗俊彦闪身而过,大力钳制住她。
“杀了我。”玫敏心的声音平静极了,眼神像是深渊,一个对视能将心性不坚的人完全吞噬进去。
苗俊彦不知所措地说:“别这样。”
“他毁了我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玫敏心逼问道。
苗俊彦心虚颤抖,看上去不像他抓住玫敏心,倒像是玫敏心攥住了他的命门。
玫敏心问:“战场上的冰原是谁弄的?”
苗俊彦立马反问:“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玫敏心凛然大义般威胁着,“你敢在白皓修的眼皮子底下,对我行凶?”
侍女立马叫道:“拿绳子,快捆了她!”
苗俊彦问:“你还是要去?去送死?”
玫敏心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本来我去送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苗俊彦一把捂住她的嘴,狠狠道:“城里已经戒严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玫敏心用力地将他手掰下来,“那你送我!”
苗俊彦张口结舌地说:“你……”
“白皓修什么事做不出来?”玫敏心恐吓着,指着岳修兵,“他捏死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不信,拖个两天试试?主将没了,他不要柳州兵权吗?你能把我藏到哪里去?”
苗俊彦哑口无言,那侍女也慌得不敢乱动。
玫敏心恨道:“也就你们几个胆大包天,敢猖狂至此。你当这支军队不是明城家的?不杀我,回了柳州你试试看!你的主子对大都护已经没用了。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苗俊彦,杀了我、让我走!”
苗俊彦的耳朵里惊雷狂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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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连城布置上新型的遮魂膜,城防亦是重中之重。元麓山这次直接把城里为数不多的灾民全部收管起来,每家每户挨个清扫干净,住户和街道全部封锁,打上探测封印,谨防敌人的探子渗透,可以说街上不准有一个闲人。
白皓修盯着技术兵在城外修建基站,城内外布置了两千多个灵压探测装置!让熊茹等人瞠目结舌。
“总督真是大手笔啊。”梅定生在城垛上嘲讽,接着说:“元将军为雪连守将倒也合理,不过白皓修也没半点封赏?”
车珺悠悠地说:“不需要那么着急吧。”
他们俯瞰城下那条灰败的大道,渗透着斑斑血渍,满目萧索。挂了彩的熊茹跟在白皓修屁股后面,仿佛在瞻仰一头上古巨兽!两眼发直。
冰天百花葬之后,全军上下都在讨论那个超量级的冰系领域了。不过白皓修不解释,这种时候还是高深莫测的好。
“归墟?是不是?”熊茹仿佛一只患有多动症的兔子,小嘴叭叭地说:“你瞒不了我,其实你魂体量没那么大,不过你有法子,由墟鼎向外开拓一个灵质储蓄空间,然后存了多久?小半年?可归墟不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概念吗?你怎么做到的?”
白皓修敷衍道:“早点回去休息吧,跟我城里城外的转,小心伤口又裂开。”
熊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都没受伤!凭什么啊?”
白皓修反问:“你希望我受伤?”
熊茹急得直跳脚,“白大哥白大哥,你就跟我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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