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虚夜宫,天宗也是人才济济。”
秋离闲适地喝一口茶,接着说:“先生来我们这儿有一年多了吧?刨开静灵界的战争不谈,您觉得天宗和南疆究竟如何?”
涅狄无奈道:“我一个做实验的,真的没什么想法。”
秋离说:“去年董先生还在为皇上做事,驱使你行动的不是我们。后来你到了虚夜宫,持续使用静夜思,对你施以酷刑的也不是我们。宗主和皇上、董卿蓝他们都不一样,他从来不是走极端的人啊。这二十多年来,他深受夫人的启发,若说东学西渐,宗主才真是你们的理念在西方的发扬者。”
涅狄越听越是沉默,心想话说这茉雁幽菡,好像是死在蒲瑾手里的?秋离的意思就是这事咱们都不计较了,你也给我见好就收。
然后图穷匕见:“现在我们国内,每一方都被逼到生死存亡,一触即发的临界点了。但您是身外人,宗主希望在开战前后,能够平平安安地送您回家。”
涅狄的左手玩右手手指。
秋离说:“只要先生替宗主写一封信,联系到贵国的使者,让他们放弃武王殿下。毕竟在看得见的将来,和圣杯相比,完圣体才更有希望不是吗?”
作为一介俘虏,这大概是涅狄最好的结果了。
他的心咚咚直跳。
但想一想,如果琾彬洲得不到圣杯,那圣杯和完圣体都让南疆拿到了……灭静灵界的国都简单?
“写信可以啊,”涅狄觉得此刻每一寸肌肉的紧张都透着谨小慎微,但说的话还是摆烂,“你怎么说我怎么写就好了。”
秋离“嗤”得一笑,反而问:“有什么顾虑吗?”
涅狄含混道:“我是觉得,总督大概恨着我呢。若非去年我强行把怀姑娘带走了……嗯,那我还真没什么顾虑,随便他们怎么看了。能替宗主向静灵界表态,是我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谢谢他老人家还记得我。”
秋离盯他半晌,诡异的笑容又拉大几分,“如此便有劳了。”
涅狄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说完,一口将茶水饮尽,站起来找笔墨去。
秋离瞧涅狄,怎么看怎么怪,但同样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观望。
不一会儿,涅狄正儿八经地坐在案前,给自己研了磨,抬头问:“将军有稿子么?”
秋离失笑,“你自己发挥就好,正好瞧瞧先生的文采。”
涅狄仿佛被口水呛到了,咳嗽两声:“我是狗爬字,平时写惯的都是符号,让您和宗主见笑。”
秋离说:“岂敢。”然后翘着二郎腿当监工。
涅狄在磨墨的时候打好腹稿,提笔就写。
他发现自己的脸皮变得厚了,这感觉居然还不赖?他真的可以“命令”自己,根据南疆的要求来进行侧重和取舍,也能考虑收信人的心情谨慎措辞。因此这篇劝和的文章写得简明扼要,又发人深省。
涅狄确实不在乎怀府的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在这场战争中,他这样的人该以自保为前提,在任何环境下因地制宜地发挥作用,大小都可以。他本人的性命、颜面,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这样行么?”涅狄把纸张整理好递给秋离。后者一边看,一边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好几次,再次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两个月秋离没闲着,他潜伏王都四处寻找怀府的眼线,确认这里潜伏的一条大鱼——
夜柏嫣。
还就怕不是她呢,换作别人,可能还真不怎么关心涅狄。而且有一说一,雍谦这次是真的打算做最全面的准备,拉拢静灵界的。如果谈判顺利,雍谦甚至可以把董卿蓝的人头送给他们!
此前夜柏嫣对南疆的试探,也不是一点回应也没有。所以,秋离信心满满地把那封信送出去了。
但他不知道,有一个人带着“礼物”提前找到了夜柏嫣,将他们合作的可能无声息地掐灭在了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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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冷巡张开双臂迎接那浩瀚无垠的风暴之海,虔诚地闭上双眼,泪流、大吼,扑地嚎啕:“死魂的纪元!渡我们重生吧!!”
他的身影变得无比渺小,正前方劈闪着黑色的轰雷闪电,似由那近在咫尺的血月发出,布下电网织就的,倒扣的穹庐。
空间壁垒,风驰电掣。这里组成电和风的元素皆是空间裂缝!虚圈的白沙都不能在此停留了,露出沟壑纵横的黑色土地,裂缝之下流淌着淡黄色的浆液,如某只庞然巨兽皮下的鲜血。
冷巡撕掉破烂的衣衫,露出胸口深及心脏的血洞,声嘶力竭地念诵雪族的悼词,将沾满心头血的胳膊伸入地下那裂缝中,捧起浆液涂抹自己全身,吐出最后三枚内丹。
“雪裕!”冷巡浑身颤抖,捧起其中一颗,对着那场风暴献祭。放下来,又捧起另一颗,“雪常!”
“雪焉!”
冷巡吼得撕心裂肺,狠狠地将自己的伤口撕大,“三千年前的无数英魂啊!接纳我们!渡我们重生吧!”
轰!!!
电浆倒灌,如水瀑飞流直下,直将冷巡和他面前供奉的内丹全吸了进去!他像被丢进时空隧道,那三颗内丹直接爆散成红色血雾,却像精灵一般环绕、保护着雪族最后的王。
冷巡的血几乎流干了,他闭着眼睛将自己全部交出,在九千九百转空间洪流的洗礼之后,风暴消失了。冷巡悬浮于高空,耳边安静了一瞬,感觉眼皮上有光,睁开眼来……
咚咚!
硕大的黑色心脏鼓动着,联络了粗大狰狞的血管状通道,分支交联,构成一株参天巨树,看不到边际的树冠触及球形的穹顶——
空间是血色的。
冷巡飘在“树冠”之下,虔诚、惊恐。只见身下一根粗大的管状物直通那黑色心脏,像是由无数偏细的管腔组合起来的,构成“树干”,而它联通的“土壤”,就是血池。
那是一望无际的红黑色潭水,硬要说有边界,就是这弧形穹顶落下来的地方?冷巡知道在千年纪元时,这里真正没有边界了,血池会掌握虚圈,覆盖环宇,将他们带到没有一个人类的新纪元!
咚咚!
黑色的心脏鼓动一次,血池猛地翻涌下陷。树干则肉眼可见地膨起一节,仿佛在吸食血池的养料,飞快地运送到心脏处。一阵光芒变换之后,恍若大风拂过,树冠颤抖、轰鸣起来。
冷巡难受地捂住了耳朵,风之耳在这场轰鸣中备受折磨。他这时看见,每个枝节的交汇处都有一枚肉瘤鼓起,就好像这血心树的果实,早不知节了千万枚!这一次吸食血池能量,那些肉瘤里的阴影像是抖着尾巴的响尾蛇,欢欣鼓舞,迫不及待。
他凑近一点,观察最近的那颗肉瘤,借着养料运输的微光,能看见其内部透出细小的血管,血管包围一条“黑蛇”,从兴奋到战栗,像触电一样抖动、僵直了。最终“噗”得一声,肉瘤里面的血管明显地爆开,那小蛇奄奄一息,肉瘤也迅速干枯,脱落,向下坠去!
冷巡左顾右盼,如有一阵秋风吹过枯枝,血心树上因“不合格”而死去的肉瘤纷纷扬扬地坠落,在血池上溅起雨水般的涟漪。而留下来的那些……冷巡再看,它们长大了,正蜷在肉瘤中贪婪地吸取养料,等待破壳之日。
冷巡深深地呼一口气,尝试着控风,使自己升高,落在一簇枝丫上。脚踩下去是软而温热的,脉动不息,活生生就是血肉所构!他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不断靠近那黑色树心——血池之心,这才发现,其上遍布粗大的血管,体积比他的白冰殿还要大!
“食我残躯,英魂可鉴,血池封冻,妖魔尽出……”
冷巡喃喃自语,每踏出一步,他心头淌下的鲜血便在脚印中留下血洼,让树干吸收了,发出鬼魅的金光!
而在血池之心的内部,也有某种诡异的光芒透出来。冷巡早已奄奄一息,视界模糊,这时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全是命运的指引,指引他去交出这副千疮百孔的皮囊,让自己成为雪漫天下的祭品!
血池之心接纳他,蠕动起来。表面的血网缓缓退去,肉瘤凹陷,光芒蹿动,紧接着一颗黑色流光的珠子,无比分明地浮了上来!
——是崩玉。
“什么?”冷巡站定,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确实是崩玉。
“为什么会在这?”冷巡回忆着刚才淘汰坠落的肉胎们,自言自语:“生魂转换,它们受不了……你,你难道,想要量产无面者么?”
那巨大心脏的内部传出鼓点般的声响和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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