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小子,远不及谢风雨十之一二!若朝中无脊梁,岂不皆是趋炎附势之徒?国将不国!怎么就是傻了?”
章老头气得不轻。
第二日陆清江提着一条鱼来上课,直接被赶出去。
“滚滚滚,不想看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
陆清江把鱼甩进院子里,扭头就走。
“这老头真不经气。捞鱼去~”
年少总是轻狂,陆清江自认自己是浪里白条,山中一霸(猛兽都被他爹解决了),嫌钓鱼太慢,决心跳下河捞鱼。
鱼没捞到,反而冻得打摆子。
回家挨揍喝药,养伤养病自是不提。
病好了,他抱着他爹做的大包子去找夫子,在门外喊了好几声,没听到回应。直接钻狗洞进去。
这破院一共两间房,一间没人,一间有人。
破褥子上躺着枯瘦老头,头顶缺了瓦的屋顶,落下片片的雪。片片雪花落在破棉袄上,破袄勾勒出老者的身形,一把骨头。
“我给你带了猪油渣萝卜干馅的包子,这次是我爹做的。老头?你不吃我吃了。”
陆清江凑过去,想要和以前一样,吓唬夫子。一伸手,却触到一片冰凉坚硬。
他今年六岁了,见过许多动物尸体,唯独没见过人的。
“死了?饿死的?娘让爹送粮食,难道爹没送?”
陆清江跑去厨房,缸里还有粮,墙上挂着鱼,灶台上没锅,炉灶湿漉漉的,一抬头,充当厨房的窝棚顶上有个洞……
这一年,壮志未酬的老夫子冻毙而亡。尚有片瓦遮身,也有干柴几捆,米粮半斛,冻鱼一条。
可他还是死了。
小清江用绳子绑住邦邦硬的夫子,拖着人往外走。
一副枯骨,轻得很。
寻了一片地方,冻土尚不坚硬,他努力挖坑。平日里夫子教的东西都已模糊,只剩下周礼。
“吹吹打打气气派派是做不到了,要不我给你唱个小曲?唱个应景的。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冻土不好挖,小清江唱歌跑调。
陆松柏寻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鬼哭狼嚎。
“别哭了。”
“没哭。夫子说人都会死,有人死得沉,有人死得轻。夫子死了还挺轻。”
这年风大雪大,一曲《北风》送葬,一条冻鱼作陪,算是结束了这个读书人的一生。
陆清江这一生都不知,幼年那个算得上忘年交的老夫子全名叫什么。
他更不知,他这个夫子,一辈子正经儿教过两个弟子。
一个叫谢风雨,皇室子弟,桀骜难驯与官学夫子对骂,捡了个又老又穷的书生回去养,倒也相处甚欢。书生自有一番傲骨,取得功名后外派离京,不肯留在晋侯府。后来,谢风雨依旧桀骜难驯,敢与天子对骂。
一个叫陆清江,自幼不服管教,溜猫逗狗,上山抓蛇,三天两顿打,那是家常便饭。后来这个学生终究是不懂得舞文弄墨,只凭一腔悍勇,剑指四野。
那个书生叫章回,那个夫子也叫章回。
重章复沓,初心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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