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还专门有人写了一首诗:宫壶无端起怨咨,愤辞不道是微辞。信王莫讶尊称误,一醒艰难共历时。”
“这首诗……我记得极清楚……”
“娘极爱茉莉花,娘所有的衣服饰品,都是茉莉香味的。我记得当时坤宁宫内有六十余株茉莉,花开得繁盛美丽。当花开时,娘就会在每天的清晨摘下花朵,扎簇成球,缀于鬟髻,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一时朱媺娖怅然若失,不再说话,可能也觉得这样不好吧,她改说起崇祯皇帝的旧事。
“爹爹虽然是天潢溃胃,但幼年过得很不好,五岁即丧母,可能,可能,还是光庙所为。”
很明显李定国面上一惊,他自然不知道崇祯爹娘的往事,听此一言更不敢说话,只能在暗想没想到帝王家会有如此之事,心下竟然开始可怜起崇祯来。
“到了皇伯在位的时候才追封了爹的生母孝纯娘娘为贤妃,哪怕那是爹爹贵为亲王,可依然担心魏忠贤知道,不敢公开去祭祀自己的母亲。还是爹爹知道孝纯娘娘藏在申懿王附近,才秘密给身边的太监银两,命他置办香烛祭品,偷偷去祭奠,孝纯娘娘这才算是有了祭奠。听说太监回来复命时,爹爹泪流满面。”
“爹爹登基以后宫中还有一张孝纯娘娘的遗像,每次爹爹看到后必呜咽泣下。其实这张画像一点儿也不像孝纯娘娘,十三年的时候,爹爹派人带着画工到新乐侯府上,向孝纯娘娘的母亲徐夫人询问相貌,才画出孝纯娘娘的相貌。还追赠孝纯娘娘的父亲刘应元为瀛国公,母亲徐氏为瀛国太夫人。”
“甲申时候,孝纯娘娘的侄子刘文炳、刘文耀率全家四十二口自尽。不过也算慰藉,表叔刘文炤侥幸死里逃生,回到海州故里,登基之时我已经复让其袭新乐侯之爵,表叔闻我登基开心异常,只是要奉养瀛国太夫人,不便来京罢了。”
朱媺娖一路说着,李定国一路听着,朱媺娖感觉怎么说都不像开心的事,决定说点现在的:“这次归京,你们三个功劳甚笃,你还有补之,无论是私心还是公心都到了可以封郡王的时候,你觉得什么封号合适。”朱媺娖美眸含笑地看着李定国,李定国下意识要跪下推辞,朱媺娖连忙拽住,“你和我客气什么,这是你们该得的。”
朱媺娖边说边走:“我意封你为晋阳郡王,我喜欢这个晋字,很配你。补之呢,我觉得延安郡王就不错。得功身体不好,广国公功劳甚多,又忠心耿耿,舅父还是昔日东江镇总兵,我打算把他封为广宁郡王,以后辽东的海事还需要他。”
“至于兴平侯嘛,他这一路确实容易得多,但也是他的运气,而且我颇欣赏邢夫人,所以这次他也该升为国公。”
朱媺娖旁若无人地说着,李定国只敢听,不敢发布自己的意见,再说他觉得这挺合理。
即使速度再怎么缓慢,此刻也终于抵达坤宁宫。朱媺娖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登上坤宁宫的台阶。
站在坤宁宫门前,朱媺娖深吸一口气,轻声呼唤:“娘,女儿来看您了……”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崇祯年间,那时坤宁宫内还有一位回应女儿呼唤的宫装丽人。
声音飘散在空中,可惜,除了微风轻拂宫墙发出的沙沙声外,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的呼唤。
推开屋门,里面的陈设已经面目全非。尽管高杰竭尽全力想要还原,但终究无法让坤宁宫恢复到崇祯十七年时的模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她轻声呢喃着这句词,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一根根粗壮的横梁,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思念。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地抓住李定国的手臂,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
“娘......”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每叫一声“娘”,都像是一把利剑穿透心房,让人心痛不已。这一声声饱含痛苦的呼唤,不禁让人想起了那句古话:“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朱媺娖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整个宫殿之中。左右侍者和李定国见状,纷纷跟着跪下,默默垂泪。
朱媺娖伏在地上,对着房门后面自己母亲自缢的地方痛哭流涕:“娘!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女儿不孝!”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与悲伤都释放出来。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只有朱媺娖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这个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哀愁。
落日余晖,暮色四沉,朱媺娖的哭声渐渐放缓,直至停寂。她来得太晚太晚,哪怕她救得下天下人,也救不下自己的爹娘。
她独自坐坤宁宫前的台阶上,静静看着落日,“斜阳只与黄昏近。”回想起自己也曾经在皇极殿前看过一次夕阳,正是那一次,她下定决心,抛却国仇家恨,只为黎民苍生。如今复来归,心下怅然点点,欲寻陈迹都迷。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皇城,自言自语道:“我会做个好皇帝的,爹,娘,你们看着吧,我会做个好皇帝。”做爹……没有做到的事情。
皇伯的期待留在史书里:“吾弟……当为尧舜。”
她会接下父亲的重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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