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只想让他快点在幻觉里精神崩溃,变成棋子参与到她精心准备好的剧本里。
“天生邪恶的律者”,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真该死啊,律者。
所以即使后来她演着演着入戏了,套的皮套腌入味了,他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期待。
要不是在这破地方力量不全,再加上她反应得实在是太快,他早就投影出一把天火圣裁教她“死”字怎么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变得稳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一团紫色的迷雾,而是变成了爱莉希雅的样子……
王凯文他不记得了。
也可能,他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于是打算施予它们平等的毁灭。
反正毁掉这里,他就能回家了吧。
他只是想回家,他有什么错!!!
敌人难道不都是应该消灭的吗?和这里的人牵扯那么多有什么用,他不能被困在这里啊,外面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呢。
于是,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魔怔到用刀刃在身上刻下〈王凯文〉这三个字。
于是,在意识迷离中也没忘记用〈不朽〉的力量灌溉那稀薄的魂魄,即使这使得他甚至没有能量去使用除了〈丰饶〉以外其他的命途。
于是,闯入那么多人的生活,以局外人的身份,既不奢求融入他们,又确保理智的自我隔离。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跨过一切障碍,站在她面前,然后毫不留情的对她挥下屠刀。
他原以为,这一次也和之前所有的重复一样,所以做好了一切准备。全副武装,甚至带上了复苏的丹枫,哪怕她要他再次轮回,〈不朽〉也能给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永恒。
反正挡在他回归现实的都应该去死,律者都应该死——真当自己换个名字就是爱莉希雅啦?!
只是没想到,侵蚀之律者最后的恶作剧,是更加残酷且不可理喻的【真相】啊。
他来的时候多么坚定,现在就有多绝望。
望着那向着世界边缘逐步退却的漆黑色浪潮,王凯文居然觉得它们很像当年手机游戏启动时突如其来的黑屏。
“要不要在上面写一个〈正在加载中〉?”
呵,他也就在这种时候说白烂话很有天赋了,明明是终于通关了这类魂地狱副本,他怎么会没有一点成就感呢,真奇怪啊。
可以回家了,梅他们还在等着他呢,别让他们等太急——虽然在这待了五万年,但外面根据数据空间时间公式换算,说不定一天还不到。
只是……
这种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呢?
谁能告诉我,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哭泣吗……
————————
「某一日,祂从天坠落。人们抬头仰望,于是看见了星空。」
「星月送来神的女儿,她愿成为人的伴侣。」
「长风化作她的轺车,四海落成她的园圃。鸟雀衔来善的种子,百花编织爱的颂歌。」
「她便是这样降生于世,行于大地,与人类一同长大,与世界一起发芽。」
「而今,终焉之时将至。」
「而今,归去之时已至。」
「就此告别吧,美丽的世界。」
「此后,将有群星闪耀,因为我如今来过。」
「此后,将有百花绽放,因为我从未离去。」
「请将我的箭、我的花、与我的爱,织成新生的种子,带向那枯萎的大地。」
「然后,便让它开出永恒而无瑕的…人性之华吧。」
「我名为爱莉希雅……」
这是爱莉希雅在那个世界的故事,是她回归时所显示的台词。
现在他都能背下来了,可惜,对于刚刚死掉的侵蚀之律者,或许应该改几句。
她也的确把这段话写在给他留下来的信里,以生日礼物的身份藏在山峰上一株野花旁边。
王凯文能认得出来,这种花最喜欢模仿另外一种名贵的花卉生长。只是它既没有对方的色彩,也不存在和真物一样的芳香。
它所有的,只是一副仅靠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的躯壳,因此常常被不法商贩拿去,喷上香水,染个颜色当做名贵的原本卖出。
它是不是它自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拥有芳香后的它已经完全替代了真物的作用,哪怕是赝品,也未必不能参与高雅的事件。
被消磨的是它属于自然的天性,可华贵的包装和实际作用上的浪漫已经完成了任务。
反正只是赝品而已。
王凯文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就着半山腰稍显清冷的风,用笔把信上最后一行字划掉。
「唯一的律者,侵蚀之律者。」
他这么写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心里满溢的痛苦以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呈现,那一道自眼眶划落的晶莹出卖了他。
……
还是会结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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