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伸,半路将那头颅抓走,说是抓,倒不如说吸,那只手轻轻拎着头颅的发髻,轻轻放到一旁,继续拨弄火堆。董昭望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声大哭,女人也不阻止他。
刀疤脸的目光落在了沈落英身上,他的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杀的?”
沈落英漫不经心用枯枝拨弄着火堆,悠然道:“我要是你,早就该跑了,你还待这干嘛,等死吗?”
“你是何人?竟敢杀我们阳宗的人!你不知道我们阳宗在江湖上的地位吗?”刀疤脸喝道。
沈落英一声嗤笑:“你们阳宗,比阴宗如何?”
“什么意思?”刀疤脸疑惑起来,阴阳二宗都是当下江湖上顶级门派,专做杀人勾当,几乎无人敢惹。
“阴宗都被我一手灭了,你们阳宗还敢自报名号,你真不认得我是谁么?”沈落英依然漫不经心说道。
刀疤脸闻言心中一震,再次打量沈落英两眼后,脸色一变,瞳孔中涌现惊骇之色,竟然不顾一切丢下刀,转身施展轻功就要跑!哪知沈落英一伸手,五指微曲,然后复一拉,刀疤脸整个人居然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双脚乱蹬间,已被沈落英一手扣住整个天灵盖,他魂飞魄散,惊呼道:“饶命啊,沈女侠,我们也是跟着阳宗混口饭吃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您大人有大量,您杀我如杀鸡,不妨饶我一命,日后我必将为您做牛做马……”
沈落英道:“自作孽,不可活。”手指微微一震,刀疤脸头顶如遭雷击,当即一声惨嚎,跌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董昭亲眼目睹这些人惨死,他很怕,心脏跳的很快,眼泪都吓得止住了,他有些畏惧的瞥了沈落英一眼,沈落英看出了他的恐惧,问道:“怕吗?”
董昭颤抖不已,点了点头。
“这就是江湖,江湖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亲人的血,仇人的血。”她转过头,看着董昭,“还有自己的血。”
这句话深深烙进了他幼小的心里。
两日后,这个紫衣大姐姐替他安顿好家里死去的人后,便带他上了路。
“沈姐姐,我们要去哪?”坐在马上的他有些仿徨不安。
她坐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带你去个安生的地方。”
“去你家吗?”
“我家很远,不去我家。”
他默然不语,小小年纪,遭逢剧变,他运气好,被人搭救,但搭救他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虽然说话很温柔,但骨子里的畏惧始终存在,他不敢多说话,万一惹恼了她怎么办?
休息的时候,两人坐在火堆旁,她开了口。
“你爹董覆只是个二流高手,虽然颇有侠名,但阳宗还不至于要派这么多杀手前来,其中必有缘由,董昭,你好好想想,你爹有没有做过什么事?”
董昭摇头:“父亲没有跟我说过,当那帮人来的时候,他就让忠伯带我走,忠伯只告诉我,杀手里边的头子姓唐。”
“姓唐?”她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年幼的董昭只记住了这个姓,而忠伯并未告诉他更多,很可能忠伯也只知道这么多。
“姐姐,你那么厉害,我可以跟你学武吗?我长大了要报仇!”心思单纯的董昭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要学武?”她问道。
“我要,我要为家里人报仇!”他很坚定的道。
她那好看的眼睛看了过来,神色有些复杂:“孩子,如果习武只是为了报仇,你报完仇后会失去更多。”
“什么意思?”年幼的他哪里懂这些。
“这个江湖上,凡练武者,没有几个手上没人命的,你日后习了武,也一定会手上沾血,若心中填满了仇恨,失去了内心原本的善良,你就会成为杀人魔头,最终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仇人,死在别人的刀下。”她语重心长道。
“那我习武后该怎么做呢?”他惊异问道。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记住了,只杀该杀之人,不杀无辜之人,不与百姓论长短,不向权贵折腰身。”
“嗯,我记住了。”他郑重答道。
“来,我教你一个呼吸法门,来,跟着我做。”她浅浅一笑,再次揉了揉他的头。
“怎么练?”他很疑惑。
“来,盘坐,坐直了,手放膝盖上,长吸一口气,”她手把手教着,小小的董昭听话的照做。
她笑了笑,继续道:“把这口气憋住了,看你能憋多久。”
他也一一照做,而后她教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呼吸法门极其繁琐,他差点记不住,什么长吸短吸,长吐短吐,还要憋气,一连套做下来,都一刻钟了。
练上很多遍,他累趴了,苦着脸道:“好难。”
“慢慢来,你还有的是时间。”
他点了点头。
“你天赋不错,但是你记住,你练了我这套呼吸,就不能再练其他吐纳法门了,知道吗?”
他再次点点头,她又摸了摸他的头,接着道:“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教的你哦。”
“好,那这法门厉害吗?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当然啦,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她很温柔的说道。
一路向北,坐船过了大江,沿途晓行夜宿,又过了几条小河,翻过几座山岭,他们在一座秀丽巍峨的大山下停了下来。山下有座门牌,上书:青莲山钟离观。有副对联:青莲山上闲人居,钟离观中道士隐。此处看来是一处道观。
沈落英下马,朝那边喊道:“烦请告知彭真人,沈落英前来!”
那处守山弟子闻言,当即上前做礼,随后快步循台阶而上,上山汇报,另一弟子恭恭敬敬请二人上山,上至半路,一个双鬓斑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拱手前来见礼。董昭年纪小,他不懂为何这个老神仙会为何这般恭敬,难道这个紫衣姐姐很厉害吗?
彭老道士将两人迎上山后,沈落英便开门见山道:“这孩子,我路上所救,他全家仅存他一人,就托付你了,彭真人。”说罢她轻轻按住董昭的肩膀,轻轻一推,将他推到彭渐身边。
彭渐点头,脸色平静无比,道了声好。然后他一回头,唤来一人,将董昭带下去休息,他与沈落英走到一处无人之地交谈了起来。
“落英,你欲何往?”
“北境。”
“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沈落英笑笑:“不好说,或许十年八载,或许……就几个月吧。”
“你往北是要去解决那人?我与你同去!”彭渐沉声道。
“你别去,那人只有我能对付,你若有心,便日后帮我看顾下青锋门的人。”
彭渐无奈点头。
两人只短短说了几句话,沈落英连茶都没喝,就辞别了彭渐,她走下观星坪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出,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沈姐姐,你这就走了吗?”
她回头笑笑:“是啊。”
“那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会的。”
“那我等你!”
她摆摆手,温柔的笑了笑,撇过头,然后一眨眼身飘数十步,那道紫影几乎瞬间便消失在了视线内,他怔怔站在台阶最顶上,双目无神,唯有泪流不止。
此时身旁擦过一道赭色身影也飘然奔向山下,一边跑一边喊:“落英,等等我啊!带我去玩!”说完人也不见了,他恍然,原来这观里也有高手。
彭渐走到董昭身边时,有弟子道:“汪师叔他追下山了!”
彭渐没有回答,他摸了摸董昭的头:“回吧,孩子,从此以后,这就是你家了。”
就这样,他成了这山门里的小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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