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建了几座瓷窑,聘请景德镇的师傅去传授烧制青花瓷的技艺,产量成倍增长。每次航海都有几万件的青花瓷器运往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再由地中海转运至西欧各国,一次出口贸易就能带来巨额的利润。而那些商铺、作坊因为战乱,销售渠道不畅,生意非常清淡,唯有制作火炮和兵器的作坊销路十分看好。天赐从德国进口了一批先进的武器,他正与技工们研究仿造,尽快上市销售。晚上回到家中,疲惫不堪,幸有妻子丫头侍候,家成了他温馨恬静的港湾。晚餐过后,天赐与元贞、云汉欢聚一床,逗着爱子玩耍戏嬉,搂抱娇妻绻缱缠绵,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再说罗成,自从辽东宁远前线归来后,他感到光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不懂兵法战术,没有头脑,没有文化,那是匹夫之勇。他要发奋读书,倒不是为了考取什么功名,走仕途之路,混迹官场,而是要做个通晓天文地理,历史经典,军事兵法的有学问世的人。于是他闭门谢客,苦读经书史籍,涉猎各种书籍,浏览孙子兵法、易经历算,野史禁书,真是读破了万卷书,于是知识学问大有长进。他对父母说,要去南京贡院参加省级会试,谁知他头一回参加乡试,就中了个举人。他在南京还结识了复社的陈定生、吴次尾等一批年青才子,成了复社的朋友,但他不想加入复社,盲目卷入无为的党派之争。他和复社的朋友,每日里游学会文,散发传抄军情时事的邸报,书写爆光官场丑闻的揭贴,活跃于留都南京的政坛。
罗成喜爱逛书店,国子监、文庙附近的书店都去了,他见有一家蔡益斋书坊里面藏书很多,不但有十三经、廿一史、诸子百家,还有三教九流、新奇传闻、新派小说。书架书箱,充斥盈满,店铺楼阁,堆积如山。不仅有贩卖来的南北图书,还有古装野史孤本,还有妙批广选、精刻善印的秘传书刊。他每次前往都要买好多书籍,便成了常客,一来二往与书坊主熟悉了,为了看书买书方便,正好书坊还有客房出租,他就从喧闹的客栈搬进书坊,长期寓寄于此了。
一天,罗成见一位峨眉浩齿,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来书坊,想寻找一间悠闲宁静的客房,专心致志读书赴考。书坊主人说,所有的客房已经住满,罗成便上去与他搭讪,因为志趣相同,谈话十分投机。交谈中罗成了解到,他复姓欧阳,名叫煜,也是祖籍苏州,书香门第,先祖官至司徒,因高举东林旗帜,遭阉党陷害,父亲官居太常,不肯附炎趋势,事奉权贵,所以官场失意,隐居山林。他奉父母之命来留都南京读书游学,但却无意功名仕途。
欧阳煜听说罗成与他家情景相仿,也是高挚东林大旗,有心学问,无意官场,俩人心灵相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罗成感到他俩非常有缘分,便说:“你若不嫌弃的话,我住的是上等客房,有个套间,再加一张床铺,两人同住还十分宽敞。”于是,欧阳煜就毫不客气地搬来同居,两人成了知己知心的朋友,同出同进,形影不离。因为是同乡同庚又是同志,不久他俩结拜为同盟兄弟,罗成年长欧阳煜二个月,所以罗成称为盟兄,欧阳煜甘拜盟弟。
欧阳煜说:“我知道阮大铖阮大胡子的底细,他是个阉党余孽,漏网奸佞。想当初,客氏、魏忠贤阉党权倾朝野,肆意陷害东林忠良之时,阮大铖趋炎附势,投奔客、魏门下,成为阉党的忠实走狗。我的祖父就是遭这阮大胡子诬陷,备受牢狱之苦。熹宗朱由校驾崩,崇祯帝即位后,将阉党定为‘逆案’,令阉党首领魏忠贤自杀,阉党重者处死,轻者终身不得任用,诬陷东林党人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阉党虽说表面上已灰飞烟灭,成了枯枝乌鸦,遭万人唾骂,但是像阮大铖这些漏网余党,不肯认输,又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这留都南京城池宽广,藏污纳垢,鱼龙混杂。阮胡子在裤裆巷买下了一所豪宅,又花巨资装饰,盖了花园亭榭,蓄养妓女歌姬,聘请乐师教习歌舞。对当权官绅,不惜钱财美女拉拢收买,结为朋党。对于阿谄奉承的奸佞小人网罗为门客。我看到那裤裆巷里阮大胡子豪宅门前车水马龙,官绅门客川流不息,奸佞小人盈门,就义愤填赝,恨不得捋掉他的胡须,当众揭露他的真面目,让他遗臭万年。”
罗成说:“我们可以写一篇曝光阉党余孽的揭帖,在留都南京的大街小巷张贴,讨伐马士英、阮大铖这般权臣的罪行。贤弟,我们说干就干,这就找复社才子领袖陈定生商议商议。”第二天,曝光漏网阉党余孽阮大铖的揭帖布满大街小巷,马、阮阉党余孽死灰复燃的丑闻不胫而走,金陵的百姓这才知悉马、阮原来是魏忠贤逆党,留都朝野震惊,舆论哗然。
早春气候还暖,金陵春光乍露,梅花争奇斗艳,罗成、欧阳煜和陈定生几位社友相约到梅园道观赏梅。陈定生、吴次尾几位社友见罗成和欧阳煜早已在梅园门口守候,便上前作揖道:“两位社友早早就在此守候,果然守约。”罗成说:“我已请人打扫道院,预备下美酒干果好赏梅饮酒。”此时,一位道童前来禀报:“各位相公来迟了,请回去吧!”罗成问:“难道说已被人捷足先登了?”道童说:“相公猜着了,阮府阮大铖要请门客赏梅,偌大的一座道院给他们全都包下了。”陈定生说:“阮大胡子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当面讨伐这个罪孽深重的阉党余孽!”陈定生带领复社的社友们来到梅园,只见道院内早已坐满了阮大铖的门客,但没见到阮大胡子本人。
陈定生站在主持人席位前,铿锵有力地宣讲:“各位仁兄,你们可能还不知情,阮大胡子是阉党漏网余孽,他不但不肯闭门思过,销声匿迹,还在这里网罗门客,结党营私,蓄养歌妓,贿赂朝绅。兄弟昨天写了一篇揭帖,声讨阉党余孽阮大铖的罪行,我散发给各位阅读。”大伙争相浏览揭帖,不待看完,许多正人君子,纷纷拂袖而去,还有一些死党也哑口无言,默不作声,偷偷漏走了。复社的社友们觉得非常开心,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罗成说:“阮大铖不敢露面了,各位社友可以在这里尽情赏梅饮酒了。”便吩咐道童们张罗布置,一个别开生面的复社社友赏梅聚会开始了。社友们一边赏梅,谈笑风生,一边饮酒,抨击时蔽,真是:
莫愁湖畔春草香,社友梅园赏梅花。
乍暖还寒薄酒冷,六朝兴衰话沧桑。
散会的时候吴次尾说:“各位社友,国子监仲春文庙祭祀就要到了,到时我们都相约前往祭奠。”
罗成和欧阳煜就住在南京国子监旁边,文庙祭祀那天,他俩早早就来到了文庙。只见太常寺刚送到祭品,几个坛户正在铺设,什么栗子、芡米、香菱、榛子等干果,还有牛羊猪兔鹿等牲畜,鲁芹菁笋韭菜等蔬菜,外加酒肴香帛蜡烛。到了时辰,国子监的赞礼、司业和祭酒先后来到大殿,差役们各处点上香烛,捧上爵帛,供奉牲醴,大殿内外,礼乐笙歌绕梁,松柏红烛笼烟。只见四座官吏们冠冕堂皇,袍笏齐展,列班祭祀,环佩叮当,轮序旋转,而那些济济秀才诸生只能先在门墙外台阶旁依次排班,等候瞻仰圣贤遗容。罗成和欧阳一直等到陈定生、吴次尾、沈眉生、刘宗伯等社友到齐后,大家依序排好班,鞠躬、俯伏,依次各行三拜四叩礼。
欧阳煜眼尖,一眼看到阮大铖冠带锦袍,满腮胡须,也混入拜奠的班列中,便指点给陈定生等社友看。陈定生带头上前责问:“你这阮大胡子,怎么还有脸面来拜祭,玷污先师,辱没斯文。”众社友齐声喝道:“还不快快出去!”阮大铖厚颜无耻地说:“我是堂堂进士,社会名士,有什么罪过,不让我拜祭先师。”陈定生说:“你是阉党漏网余孽,罪大恶极,朝野皆知,你丧尽天良,还敢来文庙拜祭,难道说揭露你罪行的揭贴说得还不够详尽?”阮大铖强词夺理,狡辩道:“我今天来文庙拜祭,正是为了表明我的心迹。”欧阳煜愤怒道:“你这狼心狗肺的心迹,待我来替你表白。你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又是客氏的养子,你到处去做权贵的儿子。你就像一个龟孙子,粪便你争着尝,疽痈你抢着吮。西厂里你暗牵长线,东林里你施放冷箭,你是人面兽心的白眼狼,怎么能掩盖得了众人的眼睛!”
阮大铖厚颜无耻地说:“诸位兄弟不体谅我的苦衷,横加指责辱骂。我阮圆海原来也是赵忠毅先生的门生,魏党横行之时,我丁艰闭门在家,何曾伤害过东林一人,这些罪行都是从何说起。我是被你们冤枉的,老前辈康对山为救李空同,曾入刘瑾之门。我之所以丧失气节,也是为了东林诸君子,怎么反倒责怪起我来了。”罗成将手中的揭帖散发给众人看,怒斥道:“这阮大胡子做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这张揭帖将你的画皮赤裸裸剥离,是人是鬼,看了这张揭帖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阮大铖凶相毕露:“猜灯谜谁不会,你们个个将我谴责,叫我有口难辩!可恨你们这些轻薄复社小子,在这里放屁,口出狂言!”
阮大铖的丑恶行径,激起了众怒,大家齐声声讨:“你这阉党漏网余孽,公然还敢在文庙之中出言不逊,破口大骂,是想造反?”几位老赞礼看不下去,怒吼道:“你这阮大胡子真是反了,你别以为没人敢碰你,让我们老赞礼来教训教训你这个无耻之徒!”一位老赞礼说:“掌他的嘴!”说着上去就打了他一个嘴巴。众人说:“打得好,捋掉他的胡子。”只见众人七手八脚上去捋胡须,指着鼻子怒骂。阮大铖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也招架不住:“连这些老头子都来打我,把胡须都捋光了,叫我以后怎么见人。”鸡肋难挡拳头,在众目睽睽下,阮大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出了文庙。
陈定生说:“今日复社社友痛击阉党余孽,替东林泄愤,为复社争光,真是大快人心。”吴次尾说:“以后复社同仁,大家努力,莫让阉党余孽再有出头之日。”拜祭文庙过后,复社社友各自散去。在回家的路上,欧阳煜兴奋地说:“今日在文庙前的义举,老赞礼一马当先,是非黑白分明,狠狠教训了阮大胡子一顿,打击了阉党余孽的嚣张气焰,真是爽快极了。”罗成劝勉道:“文庙前的一幕固然爽快,以我之见,恐怕输赢尚无定局。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奸佞小人,能量很大,一旦得势便猖狂,好人就要遭殃,还是小心提防着点为妙。”
过了几天,陈定生来约罗成、欧阳煜去鸡鸣寺看戏,在坐的还有复社社友方密之、冒辟疆等人。他们一边看戏,一边评论,罗成说:“这梨园新曲《燕子笺》我知道是阉党余孽阮大铖写的词曲。”冒辟疆说:“阮圆海也是个科第进士,词赋才子。这燕子衔泥筑巢,美女乌丝簪花,就怕杨花白两鬓斑。我看他细写云烟慵懒,金栋淘沙,文笔不凡。”欧阳煜说:“昆曲先祖是顾坚,他的词曲文采如天仙谪人间,好执教牛耳,主导风骚文坛。这阮胡子的曲子还可击节欣赏,但词句却是华而浮夸,不值一提。”方密之说:“听说阮大铖上次文庙遭士绅唾骂,众人攻击后,仍不思悔改,听说他不惜财力,结交当权朝臣,倍加趋炎附迎。偌有正人君子,则广而交之,收为门客。”罗成也说:“我看他贼心不死,倘有适宜时机,日后必将死灰复燃。到时候,一只落水狗,会无所顾忌,恐怕更加猖狂了。复社一定要谨防这样的小人。我看阮胡子他将上好的行头戏班为各位上演新戏安的不是好心。”酒过十巡,戏演过半,大伙纷纷退席回家了。
金磊说:“罗成在留都南京闯荡,结识了复社才子,与那些复社才子混在一起,写揭帖,印邸报,抨击时政,活跃政坛,也成了风流名士。这样可以让这个愣小子锻炼成一名能文能武的抗清将领。”邢姬说:“罗成在南京还有一段风流韵事,他梳栊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秦淮名妓。”谷宗义说:“我知道罗成的恋爱心理,他也只是出于同情与怜悯,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不会与一个风尘女子产生爱情的。”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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