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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鹬蚌相争 (第2/2页)

几天我和天赐去钱府,钱牧斋推说有病,叫他的小老婆柳如是装扮成儒生出来搪塞我们,别指望他们了。钱牧斋原本也是东林党人,也主张拥立潞王朱常范,但经不住阉党余孽马、阮的高官诱惑,投靠马、阮阉党,做了南明弘光小朝廷的礼部尚书。内阁的高弘图、姜曰广袒护东林复社,现在都已经罢职了,钱牧斋保持沉默,封了个大仲伯,现在养病在家,也没有什么实权了。”

    罗成说:“上次左良玉要东下南京抡粮,我与欧阳带着侯方域的书函冒险到武昌,终于阻止了一场战乱。我想与欧阳再去武昌走一遭,凭着与左良玉的一面之缘,看看能否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内战?”天赐说:“这次的局势与上次大不相同。两军对垒,内战已成定局。我想调动谷家义勇军船队,与你们一同前往。这样总比你们单枪匹马冒死前去,要安全可靠得多。”

    天赐调遣谷家义勇军船队,同罗成、欧阳煜一起,风雨兼程,赶往武昌。天赐与安庆将军有交往,他给坂矶的守军送过大炮,所以他们的船队很顺利的通过了坂矶。左良玉约了巡按黄澍,巡抚何腾蛟,一同率领兵马,今日船泊九江,并已知会督抚袁继咸,齐集湖口,共商入京讨伐马、阮逆党大计。谷家义勇军船队也赶到了九江,欧阳煜仍旧女扮男装,同罗成、天赐一起将船队泊在左良玉的舰船旁,递上名帖,说是给左大元帅送大炮来了,要面见左大元帅,副将禀报左良玉过后,便请他们上舰艇叙谈。

    左良玉高兴地对天赐说:“你提前将大炮送来,正好赶上这次讨伐马、阮阉党用。”看见罗成和欧阳煜笑道:“两位公子又要来做说客,劝我不要东下南京?我这次率领兵马到京是讨伐马、阮逆党,箭除奸臣,营求太子的。俺左良玉是先帝老将,先帝现有的太子,就是俺左良玉的小主人。马、阮阉党擅自拥立福王朱由崧时,俺在武昌并不知情。崇祯帝的太子,七龄储君,确有讲官大臣作证,却被幽禁起来。你说这马、阮阉党该杀不该杀?我辈效力疆场,只为报效朝廷,而那马、阮阉党重用奸臣,杀害忠臣,卖官鬻爵,排斥异己,推行亡国之政,只有一个阁部史可法,赤胆忠心,也被马、阮内外掣肘。史阁部虽有报国之心,却无用武之地。东林的周镳、雷演祚二公,复社的陈、吴、侯仨公子,铮铮铁骨,忠心耿耿,都被投入监狱,置于死地。你说这马、阮阉党该杀不该杀?福王朱由崧原有童妃,长途跋涉来到南京,在朝门哭诉,马、阮不令收认宫中,立为皇后,却被驱逐出宫门,另外采选美姬,以图国舅之亲。你说这马、阮阉党该不该杀?”

    天赐劝阻道:“左帅发兵进京讨伐马、阮阉党,虽说是正义之师,但在弘光帝及其亲信眼里便成了反叛之臣,马、阮已发兵符,调集一黄二刘的三镇兵马前来截矶,说是你们要另立潞王朱常范为帝,眼看内战一触即发。”罗成也劝谏道:“这一黄二刘的三镇兵马南下九江打内战了,千里黄淮,河防空虚,只剩下史阁部的三千兵马,怎么能抵挡得住多尔衮十几万满清八旗兵的南侵?这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左帅和一黄二刘的三镇武将就成了千古罪人,万人唾骂。”欧阳煜说的更加严峻:“左帅发兵进京讨伐马、阮阉党,不但救不了太子和复社陈、吴、侯仨公子,反而害了他们,听说马、阮已经将周、雷二公提前行邢处决了,怕周、雷二公作左帅的内应,就是陈、吴、侯仨公子的头颅也是朝不保夕了。”

    左良玉说:“俺左良玉当初只考虑箭除奸臣,救出太子和侯公子,不想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更让我担忧的是,我那儿子左梦庚,居心叵测,想借此题目起事,要攻城略地。俺已再三严责,不得轻举妄动,只怕那些乱兵引诱他做出反叛之事来。且待渡过坂矶,我再慢慢地劝阻他。”天赐献计道:“我劝左帅,不如乘此发兵之机,与一黄二刘的三镇兵马联合起来,同史阁部一起北上山东,共同抵御多尔衮的满清八旗兵。只要你和史阁部举起抗清复明的大旗,全国各地的大明旧部和李自成、张献忠义军残部都会响应,然后组成抗清复明联合阵营,乘多尔衮的兵力分散各地,京畿空虚之机,直取北京。我估计,到时顺治小皇帝会吓得退回满洲盛京去,南明弘光小朝廷也就自行跨台了。这样,太子也能救出,大明江山就有希望光复了。”

    罗成和欧阳煜补充道:“现在大明旧部是群龙无首,马、阮私自拥立福王朱由崧,这朱由崧昏庸无能,不是什么一代中兴之君,干的都是亡国之政。我想左帅若是与一黄二刘三位武将联合起来,与史阁部一起北上山东,抵抗住多尔衮的八旗兵南侵,再暗中联络东林和复社的忠臣名士作内应,搞宫廷政变,推翻弘光小朝廷,将太子救出,让他在陪都南京登基继承皇位。这样,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辅佐,大明江山才有光复的希望。”

    左良玉听了天赐他们的劝告,仍在犹豫之中。这时,副将急匆匆上船:“报告元帅,大事不好了!江北三镇的黄得功截杀坂矶,前部先锋都已被他败退回来了。”左良玉焦急道:“黄得功也算得上是一条忠义好汉,怎么竟受马、阮指使,只知拥戴新主朱由崧,也不念太子是先帝六尺之孤,干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岂不可恨!”又吩咐左右:“快看巡按黄老爷,巡抚何老爷的船泊在那边,请他们上船来商议进京事宜。”一会儿,巡按黄澍上得船来,左良玉忙问黄澍:“为什么不见巡抚何腾蛟上船商议进京大计?”黄澍回答:“他行到半途又回去了。”左良玉急着追问:“为何又回去了?”黄澍说:“他原是马士英的同乡,说是无法面对老乡,动起干戈。”

    左良玉说“随他去吧,这也怪不得他。眼下黄得功截住坂矶,三军前进不得,这如何是好?”黄澍也没有好办法,叹息道:“这倒是件十分棘手的事,且待督抚袁公到船,再作商议。”一会儿左右通报:“督抚袁老爷到船了!”左良玉说:“快请!”督抚袁继咸说:“孽子含冤天惨淡,为父举义日光明。孤臣适从武昌回署,整顿兵马,愿从左帅讨伐奸臣。”左良玉伤心道:“现在三军不能前进了!”袁继咸问:“发生什么变故了?”左良玉说:“黄得功奉江防兵部尚书阮大铖的兵牌,领兵截杀坂矶,先锋吃了败仗,已经溃退回来了。”袁继咸劝勉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欲进不成,欲退不能,真是进退维谷。我想那黄得功也是被马、阮利用,我们快快派人游说去,说不定他能倒戈到我们这边来呢!”

    左良玉为难道:“我们派遣到京城的人,已被马、阮投入狱中,现在无人可派遣了?怎么办?”天赐说:“晚辈与那黄得功有一面之缘,情愿为左帅当说客,劝导他与左帅联合起来,共同抗清复明。”左良玉赞叹道:“谷公子侠胆义气,令人敬佩,今日有劳谷公子了。不知你如何说服他?”天赐说:“我只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英雄所作所为,要瞻前顾后。崇祯故主,恩深义重,爵位享受。马、阮奸臣,幽禁太子,擅立新主,排斥异己,行亡国之政。莫受马、阮奸臣蒙骗,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截矶杀人,只落得血满双手,千古骂名。”

    左良玉称赞道:“谷公子说得有理,将俺的心事,都说了个明白。你叫他黄得功晓得,马、阮奸臣当杀,先帝太子当救。俺左良玉干完了这两桩大事,就撤离京城,保证对朝廷一尘不染,对百姓秋毫无犯。你叫他深明大义,不要截杀坂矶。”黄澍和袁继咸同声道:“那黄得功一介武夫,还知报效朝廷,俺们先帝老臣怎么会犯上作乱,叫他尽管放心。”

    正在商议之时,副将匆忙上船报警:“报元帅,九江城内,战火骤起。据说是袁老爷本标人马,自破城池了。”袁继咸心慌道:“怎么会是俺的本标人马自破城池?这还了得!”左良玉愤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不用猜疑,一定是我儿左梦庚做出此等蠢事,陷我这当父亲的,成了不忠不义的反叛之臣。俺怎么会有这样不孝的孽子!罢了,罢了!俺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乡亲?”说毕,仰天长啸,拔出佩剑欲自刎。黄澍上前抱住左良玉阻止他,左良玉握住黄澍的手悲痛欲绝:“临侯,临侯,我负你了!”说完,大口呕吐鲜血,昏倒在椅子上。众人齐声呼唤:“元帅醒来,元帅醒来!”黄澍惊慌道:“竟然叫不醒了,这怎么办呢?”

    天赐说:“看起来像是急火攻心,昏厥过去了!”黄澍说:“快取辰砂灌下!”罗成说:“牙关已经紧闭,灌不进去了!” 众人齐声哀悼,一片唏嘘哭泣之声。欧阳煜悲哀道:“左帅是被他儿子活活气死的,他是魂归故宫煤山去了。想那左帅忠于先帝,他不愿做反叛之臣,他要与那崇祯故主同说人心叵测,世事险恶;想那阎王殿上,君啼臣吼,好不凄惨!”袁继咸悲愤道:“左帅已死,本镇人马都已溃散;那左梦庚占据九江,叫俺进退无路。偌若黄得功的人马抢杀进来,往哪逃避?”黄澍劝告说:“我们原系被逮之官,今天城池又被左梦庚攻占。要是被黄得功拿到京中,再也无人前来解救。如今不如转回武昌,随同巡抚何腾蛟,另做一番事业去吧。”黄澍点头称是:“袁督抚说得有理,我们这就告辞了。”他们两人急流勇退,竟然就此离去了。

    天赐一面吩咐副将到九江左梦庚处报丧,一面点起香烛,祭祀了一番。罗成悲愤道:“气死左帅人走尽,剩下空船装灵柩。我们成了招魂的江边朋友,没处买一盏祭奠之酒。”欧阳煜伤感道:“刚才还好好地商议,如何去说服黄得功,劝阻住一场内战,联合起来抗清复明。这一霎间,气死了左帅,树倒猢狲散。”天赐无可奈何道:“我们不仅没能劝阻住一场内战,却亲眼目睹了南明的文官武将,在马、阮阉党的操纵之下,如此自相残杀。真是忽然平地起风暴,席卷江州,腥风血雨,有多少人头落地?南明的这些乱臣贼子大打内战之时,千里黄淮防线空虚,多尔衮坐收渔翁之利,已将魔爪伸向淮安、扬州,眼看江南百姓马上就要变成亡国奴了!且待他儿子奔丧上船来,收殓停当,我们再回南京去,商议抗清复明大计。

    左梦庚得到父亲气死身亡的噩耗后,匆忙驾舟前来奔丧,草草收殓了父亲的尸体,便将灵柩运送到九江城。黄得功见左良玉气死身亡,便指挥人马杀了进来,要捉拿那反叛的巡抚黄澍、督抚袁继咸。那左良玉的人马,死了主帅,纷纷逃窜,四处溃散。幸亏天赐有先见之明,他们打起了黄得功的旗号,率领义勇军船队,悄悄驶过坂矶,乘风破浪,向南京进发。

    罗成和欧阳煜的楼船夹杂在天赐他们义勇军船队中间,航行在碧波浩淼的江中。夜深人静,星辰闪烁,江涛拍船,旌旗猎猎,欧阳煜怎么也睡不着觉。她睁大眼睛,望着船舱顶篷,想起左良玉被儿子的叛逆行动,活活气死的一幕,浮想联翩,苦苦思索着谁是谁非,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父亲左良玉忠于故主崇祯帝,联合黄、袁忠臣,讨伐马、阮奸党,要将那太子救出,以告慰故主崇祯的在天之灵。而儿子左梦庚则认为,父亲只是愚忠,发兵讨伐马、阮阉党,在弘光小朝廷眼中,已成叛臣,惟有乘机起事,攻城略地,才能成就一番事业。父子两个,人各有志,是非难辨。眼见已是晨曦初露,黎明将至,仍然没有睡意,她便推醒酣睡的丈夫,探讨父子俩谁是谁非的问题。

    罗成说得干脆:“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就是说,由于各人的立场、志向不同,讲的道理自然各不相同。以我之见,世上有大道理和小道理之分。从大道来讲,父子俩都应该深明大义,这就是抗清复明的大义。父子俩应该联合一切愿意抗清复明的力量,组成抗清复明的联合阵营,共同抗击满清皇帝、贵族对汉族同胞的蹂躏和奴役。”欧阳煜兴奋道:“经你这么一点拨,我心中豁然开朗。是啊,父说父有理,子说子有理,都应该服从大道理。”

    罗成搂着娇妻,缠绵绻缱的欢愉声响统统湮没在江水的波涛声中了。在这波澜壮阔的江中,飞驰般行驶的楼船上,夫妻俩感到别有一番情趣在其中,直到旭日东升,方才枕着江中的波涛,甜蜜地进入梦乡。

    金磊说:“自从吴三桂投降满清,多尔衮定都北京后,大明江山南北割据,三足鼎立。由于李自成的流寇性格,内部又四分五裂,失去了统一中国的时机。南明弘光政权掌握在马、阮阉党手中,这些乱臣贼子,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挑动内战,也丧失了抗清复明的机遇。”邢姬说:“崇祯是个亡国之君,要是他能退守留都南京,也许还有可能划江而治,成就南明大业。”谷宗义说:“弘光的南明小朝廷,都败在马、阮阉党手中。只有阁部史可法坚持抗清复明,但是他又受朝廷内外掣肘,江北四镇都听马、阮调遣。淮安、扬州,已危在旦夕。”三人继续时空倒流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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