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荣庆堂中。
贾母已经神色焦急等待了一会都儿,这会儿一听贾珩过来,面上带着喜色,望将过去。
不仅是贾母,宝钗、黛玉、迎春、湘云也都看向那蟒服未换,分明是刚从衙门回来的少年。
“珩哥儿。”贾母唤了一声。
贾珩向贾母行了个礼,然后看向坐在一旁,神色不对的贾政,问道:“政老爷,通政司的奏疏都见到了?”
贾政面色微动,道:“子玉,方才鸳鸯都和你说了。”
贾珩点了点头,并未急着开口道明利害,而是落座下来,在众人瞩目下,端起小几上的茶盅,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迎着众人的目光,道:“刚从京营回来,茶还未喝上一口。”
许是这份气定神闲,抑或是沉静如渊的气度感染了众人。
宝钗秀眉下的杏眸闪了闪,恢复如常。
贾珩道:“金柳二人的事情,我猜就有御史趁机弹劾,这是有人兴风作浪,老爷不用惊慌,还有岳丈和老爷的迁转,说不得也有人借此说嘴,这些都没什么,宫里不会听他们胡言。”
听贾珩一说,不知为何,贾政心头长松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和缓几分。
贾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政儿,我就说没什么事儿吧,你凡事和珩哥儿多商量商量。”
凤姐笑道:“老太太,珩兄弟是个心头有数的,中午那个谁过来搬弄是非,结果如何,宫里甚至还罚了俸禄。”
薛姨妈也笑道:“老太太放宽心就是。”
此刻,宝钗、黛玉、探春脸上的忧色也减了许多。
就连王夫人捏紧佛珠的手,也微微松开几分,脸上神色一缓。
嗯,这就很神奇。
王夫人片刻之间,也反应过来自己这种想法有些羞耻,觉得臊的慌。
“珩哥儿,宝玉他老子说着要辞官,可把我吓的不轻,柳家中午的时候,宫里听说还罚了柳家的俸禄。”贾母见贾珩,又解释道。
“罚了柳家俸禄。”贾珩沉吟片刻,猜测到崇平帝的用意,道:“就是在廷议时起了一些争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弹劾奏疏,我等朝臣受科道言官弹劾也属正常中事,倒也不用风声鹤唳,一夕三惊。”
贾政面色变幻了下,情知是在说自己,面露愧色,道:“子玉所言甚是,是我失了计较,方寸大乱了。”
在想方才少年的气度表现,反观他的茫然失措、惶惶不安,不说其他,单单养气功夫,差的都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老爷也是很少见过这等阵仗,其实哪怕是内阁那几位也不少言官弹劾。”贾珩想了想,说道:“关键是圣心。”
什么是圣心,军机处制衡内阁,宁国府制衡四王八公武勋的大方向没有变。
贾政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想了想,看向贾母,郑重说道:“老太太,我另外还有几桩事儿叮嘱家里。”
外面的事不仅要未雨绸缪,家里的事同样也要做到一些布置,这几天他在京营的动静,想来会被一些御史注意到,说不定弹劾更盛三分,再让这些什么南安太妃,什么柳芳家的老妖婆,过来挑拨是非,弄的家宅不宁,然后唤他过来,整得人精疲力尽。
贾母反而愣了下,分明很少见贾珩如此这般,问多道:“珩哥儿,这……”
贾珩沉声道:“老太太,有些话提前说好,最近科道言官只怕要借机攻讦于我,朝中风向或许在寻常人看来,会有些扑朔迷离,老太太在府中只管高乐,共叙天伦,外间风雨一应不用理会,也不需再见那些上门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如什么南安太妃、柳芳家的,还有什么金家银家,尤其是南安太妃,前日工部一事,老太太也知道,我未曾与其亲卷徇私,她怀恨在心,说不得上门搬弄是非,再闹的咱们阖家不宁的。”
贾母闻言,心头一惊,迟疑了下,问道:“这……南安家的,原是老亲,珩哥儿,要不我这几天称病?”
其实,亲戚来往,有时候还真不好不见,否则就更容易被人说闲话。
凤姐柳叶眉下的丹凤眼转了转,笑道:“老祖宗,别,说不得人家带上礼物过来探望,然后说着珩兄弟现成的话,再说老祖宗也没有自己咒自己的?”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古怪,暗道,还是你凤辣子考虑的周全。
贾母原本凝重担忧的心思,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探春接话说道:“珩哥哥,今个儿柳家太夫人过来,老祖宗应对着,家里也没听她的挑唆。”
贾珩闻言,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贾母。
似乎被这“刮目相看”的诧异眼神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贾母摆了摆手,笑了笑道:“什么应对,也是宫里说着罚俸,自己待的没意思就走了,有些事儿啊,是非曲直,人心有亏,不是可以随便湖弄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心头有数就好,只是一些常过来搬弄是非的人,也不要听她们在那胡说八道,至于家里的……也就不用我多说了。”
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
王夫人脸色一滞,只觉吃了苍蝇一样,如今时节,正是春暖花开,杏……嗯,蚊蝇重新又滋生出了起来。
你珩大爷几个意思,你说一句,瞥我一眼?我是那搬弄是非的人?
老爷刚刚都要被那帮人逼着辞官儿了,她正发愁的不行,还有这四品诰命,朝廷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怎么圣旨还没下来?
嗯,不对,这还不是你珩大爷在外面捣鼓的事儿?
这时候,探春等一应晚辈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面色古怪了下,只当没看见。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熠熠而闪,看向那少年,心头却有几分担忧。
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奏疏弹劾,想来也不会如他说的那般轻描澹写。
宝钗仅仅瞥了一眼王夫人,旋即看向那蟒服少年,水润微微的杏眸难掩切切之色。
等下要不要问问珩大哥?一会儿过去问问也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对了,还有几天,魏王册封正妃,要举行大典,说来有趣,这正妃还是南安家的姑娘。”
说到最后,也有几分戏谑,不用说,那天这老妖婆还要作妖。
贾母闻言,面色变幻了下,问道:“那天,各家诰命都要进宫观礼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估计这几天就要发着请柬过来。”
如果按着锦衣府派往河南探事的速度,也不知那天的婚礼能不能办成。
压下一些琐碎的心思,贾珩不再多作盘桓,说道:“老太太,今日先这样吧,我和老爷到书房叙话。”
说着,与贾政离开了荣庆堂。
贾珩一走,荣庆堂中众人都是议论纷纷起来,议着魏王妃的人选或者说着这次册封藩王正妃的大典,众人大抵关心着这些,除了宝玉。
贾珩与贾政则来到梦坡斋小书房,安抚了贾政几句,才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内厅之中,屏风之后传来搓麻将的“哗啦啦”声音。
“夫君回来了?”见贾珩回来,秦可卿让开位置,让宝珠接替自己打着麻将,近前,美眸中泛起关切,问道:“夫君,刚才老太太那边儿?”
贾珩摇了摇头,道:“其实,倒是没什么事儿。”
简单将经过叙说一遍。
秦可卿闻言,容色蒙上忧色,语气不无担忧问道:“夫君刚才说外面的弹劾?当紧不当紧?”
“弹劾倒不妨事,如果岳丈大人过来,我不在的话,告诉他对什么弹劾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安心在工部任事。”贾珩拉住自家妻子的纤纤玉手,语气温和道:“另外这几天我要在京营,你在家里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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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玉容上现出思索,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片刻,终究柔声道:“外面的事儿,夫君有安排就好。”
她这些外面的事儿也不大懂,只会在后宅玩麻将、摸骨牌,等下要不要唤着薛妹妹过来说说?
贾珩笑了笑,有些感知到少女秀眉间的一丝落寞情绪,说道:“可卿,等晚上和你好好解说解说,也让我们家可卿给我拿拿主意。”
秦可卿正自怅然若失,闻言,一张国色天香的芙蓉玉面羞红如霞,柔软说道:“好呀。”
晚上说,可就怕说着说着,夫君和她就又是互相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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