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晚他说‘我老人家活了七八十岁’什么的,都是骗万家欢的。那人一笑,说道:‘我不是强章通。’万家欢一拍桌子说:‘是了,你是东华掌门的首徒金泽丰,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金师兄这时便承认了,笑着说:‘岂敢!金泽丰是你手下败将,见笑得紧。’万家欢说:‘不打不相识,咱们便交个朋友如何?金兄既看中了这个美貌小尼姑,在下让给你便是。重色轻友,岂是我辈所为?’”
兰英脸色发青,连说:“这恶贼该死之极,该死之极!”
妙玉泫然欲涕,说道:“师父,金师兄忽然骂起我来啦。他说:‘这小尼姑脸上全无血色,整日只吃青菜豆腐,相貌决计好不了。万兄,我生平一见尼姑就生气,恨不得杀尽天下的尼姑!’万家欢笑问:‘那又为什么?’”
“金师兄说:‘不瞒万兄说,小弟生平有个嗜好,那是爱赌如命,只要瞧见了骨牌骰子,连自己姓什么也忘记了。可是只要一见尼姑,这一天就不用赌啦,赌什么输什么,当真屡试不爽。不但是我一人,东华派的师兄师弟们个个都是这样。因此我们东华弟子,见到兰陵派的师姐、师妹、师姑妈、师姑娘们,脸上虽然恭恭敬敬,心中却无不大叫倒霉!’”
兰英大怒,反过手掌,啪的一声,清清脆脆地打了强章通一个耳括子。她出手又快又重,强章通不及闪避,只觉头脑一阵晕眩,险些便欲摔倒。
若干惠笑着说:“师太怎么没来由生这气?金师侄为了要救高足,这才跟万家欢这般胡说八道,花言巧语,你怎么信以为真了?”兰英一怔问:“你说他是为了救妙玉?”若干惠说:“我是这么猜想。妙玉师侄,你说是不是?”
妙玉低头说:“金师兄是好人,就是……就是说话太过粗俗无礼。师父生气,我不敢往下说了!”兰英喝道:“你说出来!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我要知道他到底安的是好心,还是歹意。这家伙倘若是个无赖汉子,便算死了,我也要跟龚政伟算账。”妙玉嗫嚅了几句,不敢往下说。兰英说:“说啊,不许为他忌讳,是好是歹,难道咱们还分辨不出?”
妙玉说:“是!金师兄又说:‘万兄,咱们学武之人,一生都在刀尖上讨生活,虽然武艺高强的占便宜,但归根结底,终究是在碰运气,你说是不是?遇到武功差不多的对手,生死存亡,便讲运道了。别说这小尼姑瘦得小鸡也似的,提起来没三两重,就算真是天仙下凡,我金泽丰正眼也不瞧她。一个人毕竟性命要紧,重色轻友固然不对,重色轻生,那更是大傻瓜一个。这小尼姑啊,万万碰她不得。’”
“万家欢笑着说:‘金兄,我只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子,怎么一提到尼姑,便偏有这许多忌讳?’金师兄说:‘嘿,我一生见了尼姑之后,倒的霉实在太多,可不由得我不信。你想,昨天晚上我还是好端端的,连这小尼姑的面也没见到,只不过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就给你在身上砍了三刀,险些儿丧了性命。这不算倒霉,什么才是倒霉?’万家欢哈哈大笑说:‘这倒说得是。’”
“金师兄说:‘万兄,我不跟尼姑说话,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喝酒便喝个痛快,你叫这小尼姑滚蛋吧!我良言劝你,你只消碰她一碰,你就交上了华盖运,以后在江湖上到处都碰钉子,除非你自己出家去做和尚。这天下三毒,你怎不远而避之?’”
“万家欢问:‘什么是天下三毒?’金师兄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说道:‘万兄多在江湖上行走,见识广博,怎么连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道得好:尼姑砒霜青竹蛇,有胆无胆莫碰它!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青竹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咱们五常联盟中的男弟子们,那是常常挂在口上说的。’”
兰英大怒,伸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破口骂道:“放他娘的狗臭……”到得最后关头,这个“屁”字终于忍住了不说。强章通吃过她的苦头,本来就远远地避在一旁,见她满脸胀得通红,又退开一步。
若干惠叹气说:“金师侄虽是一番好意,但如此信口开河,也未免过分了些。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跟万家欢这等大恶徒打交道,若非说得像煞有介事,可也真不易骗得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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