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成一幅壮丽的油画,绚美至极,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环卫局大院竟是那般庄严与辉煌。
次日,他们问清了路,坐公交车来到海边。傅士雷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他兴奋地脱了鞋,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经过太阳的曝晒,沙子有些烫脚,可他丝毫也不放在心上,任凭那种灼热而又酥痒的感觉从脚底往上蔓延。当他的双脚迈进海水的时候,一股清凉顿时扩散开来,传遍全身,他深吸一口气,迅即倍感舒爽。
站在海水里,目视远方,看那阵阵波涛滚滚而来,他不由得突发奇想:如此广阔的大海,不知历经了多少世事变迁,可它都把它们包容在自己的胸怀中,依旧潮涨潮落,依旧清澈无垠,在大海面前,人是多么渺小啊!如果每个人都具有大海一样的胸怀,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呀!
正在他心驰神往的时候,一股冰凉的海水泼到他身上,随即传来赵福禄的声音:“老三,在那儿发什么愣啊,快下来,太凉快了!”
傅士雷循声望去,那三个人正像鱼儿一样游得起劲儿。他迅速脱掉外衣,顺手往岸上一扔,快跑几步,然后一个鱼跃,立即融入大海温柔的怀抱。
游累了,躺在沙滩上,用沙子埋住身体,仰望蓝天白云,心也被放飞到广阔的空间。感觉身体已经发烫了,哥几个又冲进大海,尽情嬉戏打闹,全然抛却了生活中的万千琐事。游够了,坐在沙滩上,一边享受充足的日光浴,一边远望一艘艘巨型货轮进出港口,人生的理想和追求在他们心中荡漾开来。
环卫局的职工们一上班,立刻注意到了院子里的变化,私底下人们便议论开了。
有的说:“这才像个单位,那些垃圾早该清走了。”
有的说:“咱们单位的头儿还真干了一回正事。”
有的说:“我早就跟领导说过,那些杂物太碍眼,让他们找人清走,可他们一直拖到今天。”
……
最后,人们从黄大爷那里得知这活儿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干的,褒贬之声便纷至沓来。
有人说:“这四个小伙子还真能干,到底是年轻人,有眼色,肯付出。”
有人说:“咱们单位要是人人都能这样,肯定会形势大好,哪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力。”
有人说:“还不是为了表现自己,谁知道他们的目的纯不纯哪!”
有人说:“咱们单位的领导就知道说空话,不办一点实事,我看还不如这四个小伙子呢!”
有人说:“领导都不管,他们在这儿出风头,等着倒霉吧!”
……
傅士雷刚打扫完办公室,方华和杨清美就前后脚走进来。方华劈头就问:“小傅,围墙底下的垃圾是你们清理的吗?”
“是啊,是不是看着干净多了?”傅士雷心里美滋滋的。
“干净是干净了,可是哪个领导让你们这么做的?”
“没有哪个领导让我们这么做,我们是自愿的,义务劳动。”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是领导让你们这样做的,那很好,可是你们没有经过领导同意,便自作主张,把领导往哪放?”
傅士雷愣了,他可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傅士雷不说话,杨清美说:“小傅,方华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他只是告诉你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刚来的时候也这么积极,可后来却有人到领导那儿告状,说他随意性太强,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领导就把他调到业务管理科来了。不是爱干活儿吗?这回让你干个够!这就是领导的意图。”
傅士雷傻眼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事,赶紧问:“杨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倒不用怕,你已经分到咱们科室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把你开除吧?不过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傅士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辛辛苦苦地奉献了一整天,难道真的会遭到批评?不会吧!要是那样的话,以后谁还会主动干活儿?”
正想着,人事科的一个科员站在门口说:“傅士雷,张科长让你去一趟。”
傅士雷忐忑地来到张冠强的办公室。
张冠强阴沉着脸问:“小傅,清理前院的垃圾是你们几个干的吗?”
“是。”
“你们闲着没事清理它干什么?”
“我觉得那些垃圾影响了咱单位的形象,就让他们几个跟我一起清理了。”
“这么说主意是你出的?”
傅士雷怕连累那哥几个,点了点头说:“是我,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他们是跟着我一起干的。”
“我一猜就是你,你从来的那一天就跟别人不一样。”张冠强正色道,“小傅啊,我告诉你,你这样做完全没把领导放在眼里,领导能高兴吗?领导要是怪罪下来,连我也难脱干系。”
傅士雷不解地问:“张科长,主意是我出的,活儿是我干的,这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怪到您的头上呢?”
“这不明摆着吗?你是我从人才市场招来的,你来之前什么事没有,你一来这事就发生了,就算肖局不往我这儿联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会到肖局面前告我的黑状。”
“我觉得就清个垃圾,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什么,这里的问题大得很!你们年轻人哪,就是缺乏政治觉悟,做事太草率,想起什么事头脑一发热就不顾后果了。那些垃圾堆在那儿两年了,有人曾跟肖局建议,找人清理干净,可是肖局是局长嘛,那么大的领导,工作肯定很忙,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小事,所以就一直没清理。可结果,肖局没办的事,你给办了,你说你这不是让领导下不来台吗?肖局要是下不来台,肯定也不会让我下得了台。”
傅士雷思忖了一下,觉得这话似乎有一些道理,就问:“张科长,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张冠强压低声音说,“一旦肖局问起这事,你千万讲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你们几个头脑一热就干了。至于你们,都是年轻小伙儿愣头青,我找机会给你们说几句好话,我想肖局至多是批评一顿就算了。如果把我也牵连进去,那我给你们说好话的机会就没有了。”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几个人的事,不会牵连别人的。”
“那就好。”张冠强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神态恢复了正常,“总之,以后做事千万别这么冲动,领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领导没安排的事,别管。你时刻都要记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单位里比你能干的人多着呢,人家怎么不抢着干呢?这种事千万不要再干了,知道吗?”
傅士雷无奈地点点头。
“小傅啊,年轻人有干劲儿,是好事,可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动动脑子,考虑全面一些,不能一时兴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将来怎么会有发展呢?你千万要记住,肖局找你的时候,一定要说清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懂吗?”
傅士雷木讷地转身出来,王孝章从隔壁探出头,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表情严肃地说:“你,过来。”
傅士雷不知道王孝章要干什么,疑惑地进了他的办公室。王孝章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刚来就找事,就显着你能耐是不是?”
傅士雷试探着问:“王主任,您说的是清理前院垃圾的事吗?”
“不是那事是什么事,难道你还做了其它错事吗?”王孝章鼻孔里哼了一声,“傅士雷,作为同龄人我不得不告诫你,你们把垃圾清走了,明摆着就是没把我王孝章放在眼里。”
“我可没那么想过,我只是……”
“行了,别找理由,也许你没那么想,可在别人眼里,肯定会那么看。他们会说我还不如你,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怎么说我也是办公室主任,难道觉悟还不如你?”
“这……”傅士雷无言以对。
“这什么这!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没有,绝对没有!这您尽管放心。”
“没有企图?”王孝章沉吟着说,“那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那么做,故意让我难看?”他用手指了指张冠强的办公室。
“没人指使,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不可能,这张冠强历来都在我背后使阴招,没有他出坏主意,你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确实不是他的主意,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真的?”
“真的!”
王孝章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身子往后一靠,点着一只烟,猛吸一口,翘起二郎腿说:“我听说你是张冠强的人。”
“没有的事,我只是张科长从人才市场招来的,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
“哦,是这样啊。我告诉,我是办公室的负责人,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多向我汇报,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肯定会帮你。你要是找别人,没准他们会陷害你,知道吗?”
“行,那先谢谢您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再做什么事要先跟我商量,毕竟我在环卫局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王孝章使劲儿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烟圈,脸上爬满了得意的笑容。
“好的,我记住了。”
“我这人眼里可从来不揉沙子,是我的人,我会好好照顾,谁要是敢跟我作对,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王孝章狠狠地说。
傅士雷无心再听他说下去,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杨清美见他神情沮丧,关切地问:“张冠强找你有什么事?”
“就是清理前院垃圾的事。”傅士雷一五一十把上楼的经过说了一遍。
杨清美听完,生气地说:“这两个东西勾心斗角,想把你扯进去,别搭理他们。本来有一个张冠强就够了,去年又来了个王孝章,这里就更乌七八糟的了。”
“我说什么来着,在咱这儿,就是不能干好事,一传出来就变味,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是怎么长的,谁干得出色就咬谁。”方华愤愤地说。
“我看这事挺复杂。”杨清美说,“你最好还是找李科长说说去,让他拿个主意,要不人们总是议论纷纷,对你的影响不好。”
傅士雷为难地说:“我一看到李科长那股严肃劲儿,就发怵。”
方华一笑:“这你可是看走眼了,咱李科长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整天板着脸,心眼儿可好了。”
“没错,李科长的为人可是一等一的,对下属特别关心。你来了也有一个礼拜了,应该能够体会出来。去找他说说吧,他肯定会支持你,最起码能给你撑撑腰。”杨清美劝道。
傅士雷只得硬着头皮来找李科长。
这次,李科长脸上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小傅,快坐,我正想找你呢。”
傅士雷一惊,心想:“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找我?肯定还是那件事。”
他诚惶诚恐地问:“您是不是也为了前院垃圾的事?”
“对呀!”李科长的麻脸焕发着红光,“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聪明,我还没说就被你猜中了。”
“李科长,对不起,我不应该在没有征求您意见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给咱们科室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傅士雷作起了检讨。
李科长一瞪眼:“这话从何说起?坐,快坐。这是大好事,你主动去做,更能说明你觉悟高,咱们科室有这样的同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为什么还向我道歉?”
“这事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议论,有人说我没把领导放在眼里,还有人说我另有企图。”
“你会有什么企图!做好事倒落了不是,你别理那帮人,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背后瞎嚼舌头,我早就看不惯了。”李科长把茶杯重重地墩在桌子上。
“还有人说这事肖局都没管,却让我们几个人做了,恐怕让肖局下不来台。”
“这倒是有可能。”李科长皱起眉头,“老肖这个人哪……这样吧,一会儿我去找肖局,跟他解释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你记住,年轻人就该像你们这样,想在前,干在前,有活力,有正气,以后有这样的事尽管干,我全力支持你。”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傅士雷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科长语重心长地说:“小傅啊,现在有干劲儿、肯奉献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就半途而废,要把这种作风保持下去,并且发扬光大,我们单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傅士雷感激地看着自己的主管领导,虽然那张麻脸让人望而生畏,但却充溢着正气,让他从心底里钦佩。
王孝章确认傅士雷并没有其它想法,也不是受别人指使,便放心地靠在椅子上休息。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傅士雷虽然不是张冠强指使的,但张冠强平时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何不趁这个机会整治他一下,让肖局别再那么看重他。”
一抹阴笑浮上王孝章的嘴角,他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来到局长办公室。
肖局长正在喝茶,见王孝章来了,温和地问:“孝章,有事吗?”
“我来跟您汇报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我觉得有人想诋毁您的形象。”
“有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分析出来的。”
“那你给我分析一下。”
“清理前院垃圾的事您知道是谁干的吧。”
“知道,是新来的那几个大学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事表面上看没什么,可要是细想想,就真有些问题了。”
“你说说。”
“您想啊,大礼拜六的,他们不出去玩,非要受那个累,图的是什么?”
“他们刚来,大概是想表现表现吧。”
“您这么想是因为您肚量大,但在我看来,并不全是这样。他们表现的机会多了,偏要这么做,肯定背后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指使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肖局,这就是您大仁大义的地方,有人算计您您还当他是好人呢。我可听有人暗地里磨牙,说您作为局长,早该让人把那些垃圾清走。这下好了,活儿叫那几个人干了,您的威信也跟着降低了。”
“谁这么说,看我不收拾他。”肖局长脸色一沉。
“谁这么说不重要,关键是谁在背后搞鬼。”
“那你说这个搞鬼的人能是谁呢?”
“以您的智慧应该想得到,只要您想想是谁把他们招来的,也许就会理出点头绪来。”
“张冠强!他这样做是损人不利己呀,以他的处事原则,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怎么会不利己呢?在咱们单位,他是老资格的科长,如果把您弄臭了,他最有可能取代您的位置。”
“听着倒有些道理。”肖局沉思了一会儿,说,“等我理出头绪来再说吧。”
“那好,您慢慢想。说实话,如果跟您没有这层关系,我才不来呢。这张科长平时工作不怎么样,背后使绊子的手法却很高明。”
“好了,我明白你的苦心。孝章,今后在工作上还得加把劲儿,做好我的左膀右臂,外人终究是信不过的。”
“肖局,您放心吧,我就像对待我亲爹一样对待您。”
肖局长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孝章前脚刚走,张冠强就来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条软“中华”,放在肖局长的桌子上。
肖局长抬眼看了看他:“张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冠强眯眼一笑:“肖局,我知道您爱抽这个牌子,特意给您买了一条。”
肖局长拿起烟看了看:“你抽烟还用买?”
“瞧您说的,谁抽烟不都得买吗?咱自己又不会生产。”
“得了,有事说事,你来不单纯是给我送烟吧?”肖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让您猜着了,我是来跟您承认错误的。”
“跟我承认错误,你有什么错误?”
“这次我的错误大了,您可一定得原谅我。”
“到底什么事,说吧,别兜圈子了。”肖局长有些不耐烦。
“我错在招了四个不懂事的大学生,给咱们单位找了事。”
“你说的是傅士雷他们几个?”
“对,就是他们。这几个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做主,把前院的垃圾清了。”
“这么说不是你让他们清的,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肖局,天地良心,我这个人向来注重工作原则,这您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糊涂事?”
“要这么说,这几个人还真得好好批评一下。”
“一定要批评他们,让他们记住,咱们单位是讲规矩的地方,不能任由个人的性子胡来。”张冠强稍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还有,肖局,您不觉得这事有点怪吗?”
“有什么怪的,你说说。”
“这几个人就算再缺心眼儿,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除非有人暗中指使。”
“暗中指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冠强用食指推了推眼镜:“这事太蹊跷了,这几个人刚参加工作,怎么可能想着去清理前院的垃圾?肯定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扇风点火,陷害我。”
“咱们单位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不可能,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想得太多,这事明摆着,不然傅士雷他们几个不会吃饱了撑的干蠢事。”
“那你说陷害你的人会是谁呢?”肖局长直直地盯着张冠强。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想对我不利,这事您得调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肖局长打开抽屉,把那条烟放进去,然后往椅子上一靠,摆摆手:“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没人想害你,再说了,有我在,谁也害不了你。”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一直是您关照我,提拔我,我从心眼儿里感激您。”
“我这也都是为了工作,你懂事,能干,不用你用谁呀?我不可能用那些庸才,那不把咱们单位毁了吗?我是一把手儿,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
“那您原谅我的错误啦?”张冠强眼巴巴地看着肖局长的脸色。
“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这事不是你的错,原本就是那几个人的错,我会找他们的。”
“那太谢谢您了。”张冠强像是得到特赦似的,转身出来,迎面正碰上李科长。看着李科长冷冷的目光,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过去。
肖局长见李科长来了,站起身来,笑着说:“老李,你终于肯进我的办公室了。”说着,递上一支软“中华”。
李科长没有接,他从上衣兜里捏出一支普通香烟,不无嘲讽地说:“你那烟我抽不惯,还是自己留着吧。”
肖局长并没有介意,他干笑了两声,拿起打火机,为李科长点上烟。
吸了两口烟,李科长说:“我来你办公室可不是为了我的事,你别瞎得意,以为我给你服软了。”
肖局长说:“哪儿的话,咱俩是老战友,只要你不在单位里明着跟我作对,不管是谁的事,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帮。”
“那是两回事,你做得不到位就别怕别人说。”
“好了,好了,今天不谈这个。老李,说说找我有什么事。”肖局长泡了一杯茶,递到李科长面前。
李科长接过茶:“我是为傅士雷的事来的。”
“是这个事啊,已经有好几个人跟我说了。这小子也真不像话,我正准备派人清理那些垃圾,可他却自作主张,把这事干完了,这不明摆着不把你这个科长放在眼里吗?细想一下,他也没把我这个局长放在眼里。老李,你要是觉得他不顺手,明天我就把他调到别的科室去。”
李科长“腾”地站起来,红着脸说:“你还是把你这个局长的面子看得那么重,要真是那样,你早就派人把垃圾清走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我看是有人在你面前说风凉话了吧!”
“你别着急嘛,有话好好说,这么多年了,你这火爆脾气该改一改了。”肖局长示意李科长坐下,“我这是从全局的利益出发,才决定要通报批评他们……”
李科长“啪”地一拍桌子:“什么!你还要通报批评他们!你这个局长真是越当越昏了。他们明明是做了好事,为单位解决了很大的问题,表扬还来不及,怎么还要通报批评?你要是批评他们,我这个科长就不干了,因为这事是我让傅士雷干的。”
“老李,真是你让他这么干的?你可不要骗我呀。”肖局长的口气软下来。
“当然是我的主意,本来我们业务管理科就有清理的责任,我看傅士雷刚来,就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不是总说,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锻炼吗?所以我就把这个活儿交给他们了。”
“要是你让他们这么干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我原本以为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让他们干的。”
“哪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风言风语了?你可是单位的一把手儿,不能听风就是雨,不然你毁的可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单位。”
“好了,这些我懂。你也知道,我是最讲原则的人,别人的话不会轻易相信的。哎,老李,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让你们科室找个机会把前院清理一下,只是你们外面的活儿太忙,一时没腾出空来,现在你让傅士雷这样做,也就等于是我让他干的,对不对?”
“对呀,我也跟傅士雷说了,这事肖局是同意的,如果他们利用休息日完成任务,肖局一定会大加赞扬。”
“你真是跟他们这样说的?”肖局长将信将疑。
“当然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李科长瞪大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那这事得重新研究一下,确实应该表扬这几位同志。他们虽然年轻,可责任心和奉献精神却很强,还能很好地贯彻领导的意图。”肖局长顺坡下驴,即使李科长说的不是真的,他也不想再得罪这位老战友,况且他也不想让人觉得他这个局长心胸狭隘,对几个做了好事的职工进行批评,那样的话,弄不好会招来笑柄,自己的威信可就真的降低了。他用商量的口气问,“老李,你说,该怎样表扬他们几个?”
“应该开个会,公开表扬,这样才能让大家知道是你领导有方,一来对这件事做个澄清,二来堵住那些胡说八道人的嘴。”
“好,我听你的。”肖局长把烟掐灭,用手在桌子上轻拍了一下。
李科长想了想说:“老肖,我看咱们单位既然出现了这种很好的苗头,你不如再充分调动一下,本周五我们来个内部美化日,把前院的地砖重新铺一下,把车棚加个盖儿,再把花坛的花栽上,这样咱们单位就会焕然一新。对外,上级领导会认为,在你的领导下,环卫局起了新变化,对内,也让职工们相信,清理垃圾的事就是你亲自布置的,而且是一整套周全的计划,你说这不是两全齐美吗?”
“你说得太好了!老李,我正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正是时候,一会儿我就让办公室通知大家开会。”肖局长一下子来了兴致,笑咪咪地看着李科长,意味深长地说,“老李呀,这才是老战友,有什么事互相帮衬一下,咱们的情义是比谁都深的呀!”
李科长的面色凝重起来,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友间亲密无间的年代,但转瞬间,他收起满脸的柔情,严肃地说:“那是以前了,转业之后,你不觉得咱们几个战友都生疏了吗?现在很多人注重的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肖局长干笑了两声:“那哪儿能啊!战友就是战友,这种感情是任何人不可替代的。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哪天咱们几个老战友还真得聚一聚,重温一下感情了,到时候我请客。”
“谁请客无所谓,只要还念着那份情,我肯定去,我老李就是这种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那好,一言为定。”肖局长主动伸出手。
李科长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握了一下。此时此地,两个战友的心似乎又靠在了一起。
李科长走后,肖局长给王孝章打电话:“孝章,通知各科室,十点全体职工到会议室开会。”
王孝章下意识地提醒:“肖局,咱不是每个月月初才开一次会吗?今天还没到日子。”
“别问那么多了,我有别的事要讲,你只负责通知就行。”
“好,我马上通知。”王孝章猜测,肖局长要开的是个批判会,不仅傅士雷他们要挨批,很有可能张冠强也要挨批。
“谁让你仗着自己是个老科长就对我不敬呢,这回要让你知道钢是铁打的,看你以后不乖乖地听我的话!”王孝章暗自发狠。
不知为什么,今天大家开会的积极性都很高,十点一到,全部到齐。
肖局长坐在主席台上,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板,扫视了一下全场,激昂地说:“同志们,今天我们临时召开这个会议,不为别的,就为弘扬一种无私的精神。大家都看到了,就在上周六,我们单位的傅士雷、周永军、赵福禄、闫中良这四位新来的同志,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义务奉献,把前院的垃圾清理得干干净净,这种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嘛!清理工作我早就让业务管理科做了计划,但大家知道,咱们单位负责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而人手又比较少,所以一直没得工夫。现在好了,我们这四位年轻的同志勇敢地挑起了这个重担,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现在请这四位同志站起来,让大家再认识一下。”
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四个人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掌声结束以后,肖局长接着说:“我一直强调,要想把工作做好,就得有这种敢于吃苦、甘于奉献的精神,现在我们单位里的这种精神正在从老到新一代一代传下去,相信,在这种精神的引领下,我们的单位将会越来越好!不过,我私底下听人议论,说他们这么做是自作主张,在这里我要澄清一下,这种说法是毫无根据的,他们的行为绝不是个人行为,而是单位行为。是我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李科长,李科长决定锻炼一下新人,就给傅士雷布置了这个任务,傅士雷就跟那几个新同志一起,牺牲了他们宝贵的休息时间完成了这个任务,这种对领导意图坚决贯彻的意识,这种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我建议大家再次对四位年轻的同志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到鼓掌的人多起来,肖局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憧憬了本单位的大好形势,赞扬了镇领导对环卫工作的充分重视。
就在大家又将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说:“为了调动大家的主动性,积极配合镇政府勤俭节约办实事的号召,我决定,把本周五定为单位的内部美化日,各位科长、主任、党员、团员及积极分子都要参加美化工作,主要任务是更新前院的地砖,车棚加盖儿,把花坛栽上花草,其他人员把自己办公室及楼道内的卫生打扫干净。这样,我们单位的环境就更加漂亮了,我们上班也就更加舒心了。”
趁大家正在迟疑,还没发出反对声音的时候,肖局长立刻开始布置:“这项工作的具体安排由办公室下文通知给各部门负责人,财务科和设施设备科负责进料,宣传科负责联系电视台做好对外宣传,业务管理科负责提供工具。我希望每位同志高度重视此项工作,这将是我们环卫局史无前例的一个大动作,做得好的话,就会成为全镇的一个标杆。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那就散会!”
人们一边谈论着,一边往外走,大家都不明白肖局长怎么突然之间做了这么一个决定,竟然兴师动众搞什么内部美化。特别是有几个部门的科长,更是面露难色,围住肖局长述说自己的苦衷。
财务科钱科长说:“肖局,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局财政向来紧张,哪有多余的钱去买料啊?”
“这是你们财务科的事,跟我没关系。不管怎样,这事关系到咱们局的整体形象,进料的钱必须想办法拿出来。”肖局长瞪了一眼钱科长,满脸不悦地说,“如果什么事都让我去想办法,要你们这些科长还有什么用?”
几句话噎得钱科长不敢再说话,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先掏钱垫上也比惹怒肖局长强。
宣传科邢科长刚想说请电视台做宣传得疏通关系,那也需要钱,否则那帮爷是请不动的,一听肖局长这种口气,他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此时的肖局长正在兴头儿上,这个面子工程是一定要做的,触怒肖局长明摆着是跟自己过不去。
还是王孝章善于察言观色,他本想说这活儿交给临时工干就行了,用不着局里的职工亲自干,一看肖局长的态度,他马上改口说:“这可是咱局里的一件大事,充分体现了上下齐心、共创大好局面的责任意识,我们一定会在肖局的带领下,出色地完成此项工作,我们办公室也一定会抓紧时间,尽快布置,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他看了看留下来的几位科长,说:“咱们肖局的这种安排,在整个临港镇都可以称得上是首创之举,肯定会起到巨大的带动作用,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位科长虽然满肚子不高兴,但随口说说就能拍马屁的事谁也不甘落后,他们纷纷附和着说:“肯定是这样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单位就是镇里的一面旗帜,肯定会受到镇领导的表扬,就为这,我们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想办法克服,绝不拖单位的后腿。”
肖局长却把脸一板,正色道:“同志们,我们做这件事可不是为了邀功请赏,就算镇领导表扬,我们也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能因为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
“是!还是肖局站得高、看得远!”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在一片啧啧的赞叹中,人们走出了会议室。
散会之后,傅士雷去找李科长,李科长正拿着一张老照片仔细端详,眼里满是温情。
傅士雷感激地说:“李科长,今天多亏您了,要不我们几个就该挨批了。”
李科长轻轻地把照片放在办公桌上,目光缓缓地从上面挪开,抬起头说:“小傅,用不着感谢我,我应该感谢你,是你为咱们科室争得了荣誉,也给咱们单位带来了活力。看着你呀,我就想起了自己当兵的时候。”
“李科长,听说您跟肖局是战友,是真的吗?”
李科长招呼傅士雷过去,拿起桌上那张黑白照片,指着上面的人问:“小傅,你认得出这张照片上的三个人是谁吗?”
傅士雷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有三个小伙子,穿着整洁的军装,英姿飒爽地站在一起。他指了指站在中间的脸上有几个麻点的人说:“这是您吧。”
“好眼力!”李科长夸赞道,“接着看。”
傅士雷又看了看站在李科长左边的人:高高的个子,右手搂着李科长的肩膀,眼睛咪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神情极像肖局长,只是脸显得瘦了些,身子单薄了些。他试探着问:“左边这个人是肖局吧?”
“没错,你还真行。”李科长指了指右边的人说,“这个人恐怕你就不认识了。告诉你吧,这个人叫王炳昆,虽然你不认识他,但你认识他儿子,就是咱们单位的办公室主任王孝章。”
傅士雷端详了一下,那眉眼果然和王孝章颇为相像。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三个是战友,即将转业的时候,照了这张合影。想想转业之前的日子,真是让人难忘啊!”李科长的目光始终不离照片,思绪仿佛已飞回过去,“那个时候,虽然部队的生活很艰苦,但是大家相互照应,彼此信赖,真比亲兄弟还亲,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李科长沉浸在往事的美好回忆中。
傅士雷如有所悟:“原来您和肖局真是战友,怪不得您说话那么管用。”
“不是那回事。”李科长小心地把照片夹在一本《毛泽东选集》中,随即脸上的温情一扫而光,“当初在部队是不分彼此,可到了地方,一切都变了,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次他之所以听从了我的话,是因为这样做对他是有利的,否则结果肯定不会这样。我就是因为以前看不惯他的作为,顶撞了他几次,才被他处处刁难。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小傅啊,我很欣赏你的工作作风,好好干吧,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努力工作的人总被排挤,搞歪风邪气的人却能畅通无阻!只要你行得端,做得正,我支持你!”
听着李科长发自肺腑的话,傅士雷顿时觉得热血沸腾,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来到院子里,站在太阳底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淡蓝的天空,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快活地飞起来。那种轻松,那种自信,又和刚毕业的时候一模一样了。
晚上,哥几个吃完饭,聊起白天的事。
闫中良说:“今天一上班,我们科长把我臭骂了一顿,说咱们干的那件事再蠢不过了,让我以后做什么事注意点,别自作主张,以免给他带来麻烦。”
“可不是吗,我也挨了一顿臭骂。”赵福禄接过话去,“当时吓得我直想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看来咱们的境况是一样的。可后来肖局却在大会上表扬了咱们,那种感觉太好了!”周永军长出了一口气。
“那当然了,这可是咱们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受表扬,而且是在全体会上公开表扬。”赵福禄说。
“一散会,我们科长又把我叫过去,说之前他了解的情况不够全面,批评错了,希望我以后更好地表现,为我们科室争光。临走,他还给了我一支烟呢!”闫中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从衣兜里摸出那支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香烟。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差呢?”周永军问,“老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傅士雷说:“我们李科和肖局是老战友,他跟肖局说这事是他让咱们干的,肖局这才消了火,不然这顿批评咱是挨定了。”
赵福禄羡慕地说:“还是你们科长好,处处都为下边的人着想,早知道这样,当初分到业务管理科算了。”
傅士雷笑着说:“我早就说过,我们那儿是咱们单位最受累的科室,没人愿意去,二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况且咱们这是工作需要,你想分到哪个科室就分到哪个科室啊?那不就乱了吗?”
赵福禄不服气地说:“我不是吹,在我来之前,我爸早给我打点好了,人事科的张科长告诉我想去哪个科室都行,让我随便挑。可他当初也说业务管理科不好,原来他是留了一手,把这个人情送给你了,看来你送的礼比我多。”
傅士雷说:“我可没送礼,是张科长直接把我分到业务管理科的。”
“得了吧,没送礼怎么会把你分到那么好的科室?” 闫中良话中带刺儿。
周永军醋意十足地说:“这年头儿参加工作可是大事,谁不送礼呀?老三,你可真行,隐藏得够深的,我记得前几天你还故意问我们送礼没送礼呢。”
“我不是故意问的,我就是没送礼。”
“不说就算了,反正咱们都心知肚明。”赵福禄阴阳怪气地说。
“可不是吗,你要是没打点,为什么刚才开会表扬咱们的时候,肖局一个劲儿地提你的名字,而对我们几个只是一语带过?我看你的礼是送到一把手儿那里了。”闫中良说。
几个人想了想,觉得闫中良的话有道理,就连傅士雷本人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这下那哥几个也就信以为真了,直夸傅士雷有远见,还没参加工作就巴结上了局长。既然傅士雷是肖局长的人,肖局长对他有所偏爱也就理所应当了。
傅士雷暗暗吃惊,没想到那哥几个在来之前真的做足了准备,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这个社会和他想象的真的不太一样。但他内心深处一直坚信,送礼只是一种形式,并不代表那哥几个不怎么样,即使他们当初没有和自己承认送礼的事实,也不能说明他们人品不好。况且,虽然自己没有送礼,但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单位能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现在的结果不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
傅士雷上床不久就沉沉睡去,他已不再去想任何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再去考虑成败得失,他只觉得,只要埋头工作就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再想其它纯属多余。
环卫局的内部美化日在一阵阵汽车喇叭声中拉开了帷幕,沙子、水泥、橡皮砖、车棚的棚顶、几十盆鲜花及十几棵树被一股脑儿地堆在了院子里。
王孝章拿了把椅子,让肖局长坐到阴凉处指挥,各科室的科长每人负责一项具体工作,剩下的人按着特长分到这几个科长的组里,他挑了两个有技术的人铺橡皮砖,两个体力较好的搅拌沙浆,几个小伙子去挖坑栽树,女同志负责栽花……安装车棚棚顶需要焊接,这是一项真正的技术活儿,环卫局里没人会干,王孝章特意提前去关系单位请了两个焊接师傅,环卫局只派了一个人打下手,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最后剩下一个岁数大的,王孝章安排他给干活儿的人送凉白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平时松散惯了的人们,看到肖局长亲自督阵,各处室的主管领导又没闲着,就都表现出了超常的积极性,他们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一时间干得热火朝天。
肖局长看着眼前的场面,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作为环卫局的最高领导,他对职工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也暗自欣赏自己的领导能力,他觉得大家之所以这么有热情,是因为自己受人爱戴,且领导有方。他来环卫局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一股豪气在胸中升腾,第一次这么自信地指挥大家工作,也第一次看到自己单位的人劳动起来竟然有这么大的热情!
办公楼内的清洁工作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处室剩余人员进行了有效的分工,人们扫地的扫地,擦地的擦地,擦玻璃的擦玻璃,倒垃圾的倒垃圾,对他们而言,工作强度比在前院干活儿的人小了许多,如果这点活儿再干不好,就会被人笑掉大牙。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他们的工作居然具有了创造性,他们把电扇叶上的尘土全部擦掉,把档案柜里的文件、材料摆放整齐,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还把各楼层的厕所彻底清理了一下,更有几个细心的人看到院里栽剩下的盆花,就跑下来,各办公室放了一两盆,登时就增添了清新的气息。
大家各出其力,各施所能,让这个原本寂静冷清的单位焕发出了少有的活力,这是之前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就在人们积极投入到劳动中的时候,电视台的人扛着摄像机走进了环卫局的大院,看到眼前忙碌的场面,他们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抓拍了几个镜头,生怕这火热的场面只是昙花一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王孝章迎上去:“各位辛苦了,我代表环卫局欢迎你们,有什么要采访的,问我就行,我是办公室王主任。”
记者赶忙把话筒伸到王孝章跟前:“王主任,咱们单位搞的内部美化日非常有意义,请问你们是如何想到这个好点子的?”
王孝章刚想高谈阔论一番,突然发现肖局长正冷冷地看着他,他赶紧把记者带到肖局长面前:“内部美化日是我们肖局倡导的,有什么问题你们问他吧。”
面对摄像机,肖局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当然,这都是他昨天晚上就想好的台词,他讲到了环卫局的责任,讲到了职工们的觉悟,讲到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镇里节省资金,也讲到了自己的工作思路和开展内部美化日的意义,同时,他更是不失时机地讲到了镇领导的英明决策,虽然这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从他的口里说出来,竟然跟真的一样。
送走了电视台的人,肖局长让大家先找阴凉的地方歇一歇。
王孝章悄悄走到傅士雷身边,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小声说:“士雷,我早说过肖局对你们上次的事很重视,你看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吧,我可没少在肖局面前说你们的好话。我看肖局倡议开展这个活动,其灵感就来自于你们上次的劳动。”
傅士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你上次不是说我们不应该那么做吗?”
但他还是善意地笑着说:“王主任,谢谢您的帮忙,如果上次不是您提醒我,可能事情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那是自然,不瞒你说,要是没有我,你们就要倒大霉了。上次我跟你谈完,就去找肖局说你们的好话去了。不过,咱是自己人,你放心,只要是我王孝章的人,我肯定能罩得住。”他朝肖局长瞥了一眼,说,“今后如果肖局找你谈话,你可别忘了替我美言几句,咱这叫互相帮忙、互惠互利。”
“肖局那么大的领导,怎么会找我谈话?王主任,您别开玩笑了。”傅士雷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这你别管,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你可千万别忘了,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替我说说好话,只要肖局一高兴,我的好事就成了一大半。”王孝章说完,又回到肖局长身边,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一把扇子,忙不迭地给肖局长扇着风。
歇了一会儿,肖局长命令接着干,众人又顶着烈日忙活起来。
傅士雷他们最先完活儿,对这些小伙子来说,挖几个坑,栽几棵树的确不算什么。看着别人的活儿还没干完,他们就放下手里的铁锨,走过去帮忙。
经过张冠强身边时,他叫住傅士雷,装作很随意地问:“小傅,刚才我见你和王主任聊得挺投机,怎么样,他对你挺关心吧?”
“还行,不过我们也没谈什么事,他只是鼓励我好好干。”傅士雷停住脚步。
张冠强低声问:“他就没和你说点别的,比如你我之间的事?”
“没有。”看着张冠强警觉的样子,傅士雷便觉得好笑,“他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因为我们是同龄人。”傅士雷有意把王孝章说的“自己人”换成了“同龄人”,以免引起张冠强的过度反应。
“同龄人怎么了,他不就仗着自己有一个当官的爹吗?这种人除了拉帮结派、溜须拍马,不会干别的。小傅,虽然我比你大个十来岁,但是你如果有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记住喽,你是我招来的人,我早就看中了你的工作能力,不然我为什么非要把你招到咱们单位呢?”张冠强掏出手帕,蘸了蘸额头上的几滴珠儿,朝王孝章瞥了一眼,说,“上周六的事,肖局找我了解情况,我替你们说了不少好话,可有些人就没起什么好作用,说了你们不少坏话。”
傅士雷迷惑地看着他,搞不清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张冠强继续说:“做人嘛,要分得清好歹,要懂得感恩。行了,快来帮我们的忙吧,我们正需要你人手。”
傅士雷答应着,蹲下身,一边搬橡皮砖,一边暗自琢磨:“真搞不懂王主任和张科长这两个人,前几天他们明明是在埋怨我,还一个劲儿地推卸责任,今天却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态度明显见好,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傅士雷隐隐感觉到,这两个人好像在互相较劲儿,谁也不服谁,都想拉拢自己。想到自己是刚来单位的新人,他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卷进他们的明争暗斗中。他觉得如果单位里有了小团体,结成了小帮派,对今后整体工作的开展非常不利。
傅士雷始终认为,权力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做出应有的贡献,那就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功。这源于他朴素的人生观,也源于他多年的农村经历,他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如今,在这个呈现新气象的单位,傅士雷终于感到自己的理想就要实现了。他暗自庆幸,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幸福的了。至于其它,只是一种形式,一种身外之物而已,他绝不会因为那些东西而迷失了自己,绝对不会!
第二章 奋斗
中秋将至,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太阳收起了往日的威严,变得和蔼可亲,她用清凉的手掌抚摸人的肌肤,让人无比舒适。天空越来越蓝,越来越高,姿态万千的白云在上面飘浮,形成各种图案,构成绝美风景。风中虽然还夹杂着咸腥的味道,但吹在身上已不再黏腻,相反地,却总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已不似先前那般脚步匆匆,而是慢步徐行,有说有笑。这一派秋的和谐与先前夏的浮躁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人恍惚觉得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十月初,环卫局召开了例行会议,这次会议可以用盛况空前来形容,这并不是说参加会议的人很多,而是会议室内挂满了气球和彩带,正面墙上还挂着大红的条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镇领导莅临我局指导工作”几个大字。与以往不同的是,主席台换成了一排长桌,上面罩着天蓝色桌布,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方面大耳、表情严肃的人。此人脸上泛着油光,头顶光秃,只有四周还有些许头发,形成一个“地中海”。他的右面是肖局长,左面是李科长,两边的座位上坐着其他科长。这个场面环卫局的人从未见过,大家在底下窃窃私语,不知今天又有什么新指示。
会议照例由王孝章主持,他用无比激动的声调说:“同志们,我局以前的工作得到了镇领导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今天,主管卫生和安全工作的王副镇长亲临我局指导工作,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副镇长讲话。”
王孝章带头使劲儿鼓掌,王副镇长冲人们礼节性地点点头。在冗长的开场白之后,他说:“同志们,上个月,啊,咱们单位的全体职工,在肖局长的带领下,开展了内部美化活动,啊,这很好嘛,作为主管领导,我感到很欣慰,也很自豪,啊。这件事经过电视台的宣传,已经起到了很好的正面教育作用,在全镇开了一个好头,啊,我代表镇政府感谢你们,啊,大家的无私奉献精神是我镇持续发展的一笔宝贵财富,啊,有了这种精神,我坚信,我镇的飞跃发展指日可待,啊。”他停顿了一下,环顾会场一周,提高声音说,“为了表彰大家的这种精神,啊,镇政府决定,中秋节奖励环卫局每位职工200元,并一次性奖励你们单位5000元……”
王副镇长的话还没讲完,会场内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而且经久不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王副镇长很会把握火候,在掌声完全消失之前,他情绪激昂地说:“同志们,奖励是对我们前期工作的肯定,啊,也代表着镇政府对大家的充分重视,啊,我希望环卫局的每一位职工,啊,今后要再接再厉,争创佳绩,为我们镇的环卫工作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啊,到那个时候,我将给大家发更多的奖金,记更大的功劳。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讲这么多了,谢谢大家!”
不愧是副镇长,他的讲话赢得了少有的掌声。他讲完后,肖局长接着讲,他非常真诚地感谢了镇领导对环卫局工作的重视,感谢了王副镇长对本单位工作的支持,又充分肯定了全局职工在内部美化日所表现出来的奉献精神。
最后他说:“同志们,中秋节快要到了,为了让全镇人民过上一个干净整洁的节日,镇里决定对各个居民区及商业街上的小广告进行彻底清理。居民区的小广告由各个居委会组织人手自行解决,商业街上的小广告由我们环卫局负责,此项工作必须在中秋节前完成。下周一是中秋节,这就是说本周日之前我们就得完成任务,今天是周四,满打满算,我们还有四天的时间。为了不辜负王副镇长对我们的信任,我决定暂停一切其它工作,所有人员散会以后,以科室为单位到院里集合,带好工具,去商业街清理小广告。”
此话一出,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交换着看法,特别是对周六、周日有可能要加班意见最大。
肖局长一看这情形,提高了嗓门:“静一静,静一静,大家静一静!我知道时间比较紧,任务又比较重,不过维护市容环境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况中秋当天,马镇长要在商业街出席一个剪彩活动,如果我们的工作不到位,让领导怎么看我们呢?那丢的可是咱们整个环卫局的脸!”
“原来马镇长要去商业街剪彩,怪不得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清理干净呢?”人们在心里暗自嘀咕。
看看大家默不作声,肖局长继续说,“我知道大家很辛苦,但此项工作是必须要完成的,换句话说,如果这项工作完成得好,我们单位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就又提高了一块,这不也是为了大家的发展好吗?何况,我们的每一项工作镇领导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刚才王副镇长不是给咱们发奖金了吗?”
他微笑着瞧了瞧王副镇长,王副镇长轻轻点了点头,这给了肖局长莫大的支持,他进一步强调:“今、明两天如果完不成任务,周六、周日加班也要完成。大家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到仓库拿工具,准备出发。散会!”
在一片抱怨声中,大家乱轰轰地往外拥。
李科长没动地方,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说:“老肖,这项任务的工作量可不小,恐怕不好完成。”
肖局长皱了皱眉,看了看王副镇长,转头对李科长说:“完不成也得完成,你看到没有,镇长大人都到咱这儿亲自督阵了。”
王副镇长哈哈一笑:“老肖,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是来督阵的,我是来发奖金的。至于工作完得成完不成,那可是你环卫局内部的事。”
肖局长看着李科长:“老李,别卖关子了,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就快说吧。”
“我哪有什么好办法?最多我把临时工全部用上。刚才我粗略算了一下,就算用上临时工,也很难在三四天内完成。商业街那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地上的小广告都快连成片了,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铲掉。”
肖局长还想再说什么,王副镇长拦住他:“先别谈工作了,具体的事情一会儿你们慢慢研究。咱们三个老战友好长时间没聚一聚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在醉香楼我那个雅间,六点不见不散。”
“那可太谢谢镇长大人了,我们一定去。”肖局长满面春风。
“那好,我先走了,你们抓紧时间研究工作吧。我再说一遍,啊,中秋那天,马镇长在商业街有一个剪彩活动,你们可别让我难看,啊。”王副镇长说完,和肖、李二人握了握手,大腹便便地迈着四方步往外走。肖局长忙不迭地把他送到楼下,看他上了轿车,这才带着全体职工去商业街。
到商业街一看,肖局长顿时傻了眼。两边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这还不算,就连路灯杆子上也都无一幸免。
肖局长一面痛骂制造这些城市牛皮癣的人不是东西,一面召集科长们开了一个现场碰头会。大家一致认为,以环卫局现有的人手,三四天绝对清理不完,如果为了赶进度,好歹清理一下,就算能按时完成,也会非常难看,其效果甚至比清理前还要差。最后还是王孝章脑子快,他建议以马镇长剪彩的地方为中心向两边清理,到时即使整条街清理不完,也不影响剪彩现场的整洁。肖局长没有办法,只能采纳他的建议。于是人们分成两拨儿,开始干活儿。
这一张张小广告虽然是纸做的,可是粘在地上非常牢固,就像生了根一样,需要用水先浸上一会儿,再用小铲往下刮,遇到刮不干净的地方,还要用钢丝球往下打磨,再用抹布擦干净,从们忙活了半天也没出多少活儿。各科室的科长们,除李科长之外,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俯着身子去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所以,他们在指挥了一会儿以后,看肖局长先走了,也都偷偷地溜回单位。本来人就少,再加上几个磨洋工或抽烟的,真正干活儿的人就更没几个了。那些临时工看到单位的人这样,也都只出工不出力了,反正干一天给一天的钱,多干也不会多给,谁还愿意多受累和自己过不去呢?
眼瞅到了中午,只清理了四五米。这下李科长可犯愁了,他没想到这活儿比想象的还难干。下午干活儿之前,他专门去找肖局长反映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不管怎样,必须想办法完成,没别的商量。”
李科长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看到人们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应付差使,就没好气地嚷道:“你们这是干活儿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不好好干都给我走开!”
干活儿的人虽然不敢顶嘴,但依旧不买他的账,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骂完了干活儿的人,李科长又开始骂贴小广告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好端端地非在地上贴这种东西,都是些混账王八蛋!”可再怎么骂,地上的小广告也不会自己消失,还得靠这帮人慢慢清理。
到了第二天下午,离剪彩需要的长度还差多一半的距离,看来周六必须得加班了。李科长心里明白,加班对于临时工来说容易,但是单位的正式职工是没有几个愿意来的,也就是说明天的活儿更难干。
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傅士雷凑过来,说出一个主意。李科长眼前一亮,问道:“这……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试试总比不试好,下班以后我去试试。”傅士雷答道。
“还等什么下班啊,现在就去!你下班人家也下班了,这事宜早不宜晚。”李科长催促道。
“好,听您的。”傅士雷放下手里的铲子,转身走了。
他来到临港一中,问看门的阿姨:“请问,您这儿是不是有个姓肖的老师?”
阿姨上下看了他几眼,见傅士雷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就爱搭不理地说:“姓肖的老师我们这儿有三个,你要找哪个?”
“是一个女老师,挺年轻的,名字好像叫肖什么怡。”
“哦,肖嘉怡呀,在我们这儿,你找她有什么事?”阿姨的眼睛紧盯着傅士雷,似乎是在怀疑他心怀不轨。
傅士雷被盯得有些发毛,赶紧说:“我是她的朋友,今天来看看她。”
“你是她的朋友?”阿姨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你去办公楼三楼的团队室找她,她在那儿办公。”
傅士雷道了声“谢”,迅速逃离了阿姨的视线。他找到团队室,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脆而甜美的声音:“请进。”
办公室里,肖嘉怡正坐在那儿对着一份文件冥思苦想。那披肩的秀发,那白色的裙摆点缀着细碎绿纹的连衣裙,那优雅的气质,让傅士雷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肖嘉怡一抬头,先是一愣,等看清楚以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来说:“是你呀,是不是来还我手帕的?”
“手帕……弄脏了,没敢给你带来,等哪天给你买条新的吧。”傅士雷没敢正眼看肖嘉怡,他搓着手,红着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肖嘉怡看着他的窘相,“扑哧”笑出了声,但她很快恢复了常态,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一条手帕算什么?快坐。”
傅士雷顺从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依然不敢正视肖嘉怡的眼睛,他总觉得,肖嘉怡谈吐之间都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而自己则粗俗卑微至极,没有任何可以和肖嘉怡相提并论的地方。
肖嘉怡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吧?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到我单位来。”
傅士雷稍微抬了一下头,扫了肖嘉怡一眼,随即又把目光闪到别处,不好意思地说:“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可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有什么事尽管说,别吞吞吐吐的。”肖嘉怡看了看他的表情,说“是不是没钱花了?你帮我拿回了包,我理应感谢你,要多少你直说,多了没有,解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为了钱才那样做的。”傅士雷坐正了身子,正视着肖嘉怡说,“我找你是为了单位的事。”
肖嘉怡“哦”了一声,说:“原来你在临港有单位,那天我还真以为你是来这儿打工的呢。”见傅士雷的脸色变了一下,肖嘉怡解释道,“我并不是说打工不好,像你这种人,就算打工,也一定非常出色。好了,能告诉我你是哪个单位的吗?”
“我是环卫局的。”
“你是环卫局的!”肖嘉怡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和环卫局的人很熟吗?”
“哦,不太熟。”肖嘉怡正了正脸色,“你快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几天我们在商业街清理胡乱张贴的小广告,工作难度太大,人手还不多,上级给的时间又有限,所以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组织一部分学生明天进行一次义务劳动?”见肖嘉怡没有应声,他马上补充了一句,“我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参加这样的活动,这对学生来说很有意义。”
肖嘉怡沉思了一下,说:“照常理我们是不能组织学生参加单位的劳动的。”
傅士雷心里一沉,暗想:“我这趟是白来了,回去怎么向李科长交代?”
“不过,今天教育局正好给各校下发了一个文件,这不,我正看着呢。”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继续说,“文件中要求,在中秋节前夕,各校要充分利用课余时间,组织学生参加‘我用行动爱家乡’的活动,我正发愁不知组织什么活动呢。现在正好,美化商业街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商业街离我们学校近,好组织学生,二来商业街人多,宣传教育意义比较大。就这么定了,今天放学后,我们就向全校少先队员和团员布置这项活动,明天去商业街义务劳动。”
傅士雷大喜过望,连声说:“谢谢,谢谢,肖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他伸出手去想和肖嘉怡握一下,但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来,并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阵阵脸红。
肖嘉怡倒是很大方,主动伸出手,傅士雷赶忙把缩回去的手伸出来,迅速地握了一下肖嘉怡的指尖儿,说:“那我明天早上在商业街等你们。”刚想走,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团员、少先队员加起来有多少人?”
“一共二百多,够了吗?”肖嘉怡笑眯眯地看着他。
“够了,够了,太好了!那我走了,再见!”说罢,傅士雷转身就走,由于太急,内心又很慌乱,出门时身体一下子撞在门框上,这着实又让肖嘉怡笑了一回。
傅士雷狼狈地来到楼下,肖嘉怡送出来,开玩笑似的说:“你可别忘了还我一条手帕呀!”
傅士雷头也不敢回,只一个劲儿地说:“一定,一定。”
身后传来肖嘉怡甜甜的“再见”声。
第二天,由于工期太紧,肖局长也来到现场,他看了看劳动的进度,又看了看人们劳动的状态,皱了皱眉,有些火了,他没好气地说:“李科长,照这种情况下去,怎么能完成上级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你赶紧想办法,否则这个责任得你来负。”
李科长的整张麻脸立刻涨成酱紫色,他瓮声瓮气地说:“凭什么我来负?你是单位的一把手儿,应该你负才对。”
肖局长瞪了他一眼,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对待一把手儿的态度吗?我告诉你,我虽然是单位的一把手儿,但清理工作就是你们业务管理科的事,别的科室来帮忙你还完不成,你不负责谁负责?”
“要是这么说,你应该找找源头,是谁贴的你让谁清理去。再者说了,让我们清理也行,可你就给三四天的时间,你那么有能耐,给你三四天试试,要是能完成我就服你。这个时候在我面前摆领导架子,我不吃这一套!”李科长把憋了三天的火都发泄出来。
正在他俩互相埋怨的时候,一大队学生进入商业街,他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分成小组,很麻利地拿出各种工具,认真清理起小广告。
傅士雷一眼就看见了带队的肖嘉怡,他快步迎上去,憨笑着说:“肖老师,你来得真及时,我们正发愁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学生,太谢谢你啦。”
“别客气,这也是为了完成上级布置给我们的任务,我还得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合适的实践场所呢。”肖嘉怡大方地伸出手。
傅士雷赶紧把自己的手在工作服上反复擦了几下,轻轻地和肖嘉怡握了一下,他粗糙的大手和肖嘉怡滑嫩和小手接触的瞬间,仿佛触了电一般,心里怦怦直跳。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他说:“肖老师,我们单位的领导亲自来指挥工作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引着肖嘉怡来到肖局长面前:“肖局,这是临港一中的肖老师,今天她带着学生来帮我们的忙了。”
然后他给肖嘉怡介绍:“这位是……”
“环卫局的肖局长。”肖嘉怡抢过话去,眼角眉梢尽显娇态。
傅士雷一愣,问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肖局长哈哈一笑,“她是我的宝贝女儿。”
肖局长爱抚地摸了摸肖嘉怡的头,问:“你们来这儿帮忙,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肖嘉怡嗔怪道:“我哪儿有时间告诉您哪?昨天晚上您喝完酒回家应该都半夜了吧,那时我早睡着了。今天早晨为了组织学生,我起得早,您还没醒呢,我可不敢打搅您!”
“这么说倒是怨我了。”肖局长笑着,指了指傅士雷,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上次不是跟您说了吗?他就是那个帮我把包夺回来的人。”
肖局长冲傅士雷点了点头:“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伙子,我正想感谢你呢。不错,有胆量,有正气。我们单位有这样的人,我感到很欣慰,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你。”
傅士雷刚想客气两句,李科长走过来。
肖嘉怡清脆地喊了声:“李伯伯。”
李科长打量着肖嘉怡,不住地点头:“姑娘大了,真是越变越好看了,瞧我这大侄女,长得跟仙女似的。”
“人家才不像仙女呢。”肖嘉怡嘟着嘴说,“那织女就是仙女,她跟牛郎一年才见一次面,李伯伯难道希望我也那样?”
李科长摸着后脑勺,“呵呵”一笑:“我可不希望我大侄女那样,要是你和侄女女婿之间有条河隔着,我非带着手底下的人把它填平了不可!”
一席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由于有学生帮忙,清理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中午时分,整个商业街上已然看不到一贴“膏药”了。
完活儿的时候,肖局长和科长们都来了,科长们一边指手画脚地议论着,一边夸赞肖局长有一个好女儿,顺便又说了许多肖局长领导有方之类的马屁话。
肖局长很高兴,当即宣布:“晚上五点半,咱们单位全体职工到喜来登酒店聚餐,我请客。”
说是肖局长请客,其实就是花单位的钱。虽然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众人依旧在一片欢呼声中散去。毕竟有人请客,还不用花自己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傅士雷想跟肖嘉怡客气几句,可远远地看到王孝章正嬉皮笑脸地和肖嘉怡说着什么,肖嘉怡却好像总是爱搭不理,甚至还有些不耐烦,过了一会儿,她扭头去组织学生,把王孝章一个人晾在那儿。看着肖嘉怡带着学生队伍离去,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竟又悄然涌上傅士雷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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