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滚落。
想知道雷琳是跟谁学到这招的么?一帮以吞咽密封袋为途径,运输违禁药物与黑魔法原料的走私犯。
幸运的走私犯能干到他的腿走不动路,也不会暴露破绽。
不幸的家伙们,他们会在通过丝线牵出密封袋时用力过猛,让丝线断掉…
…让密封袋在胃酸的致命拥抱下崩解分裂,让本该兑换为黄金的货物烂在胃里,让那些毒物在走私犯体内奏效。
格雷迪不会对走私犯们的死相感兴趣的—他不是会关心他人的人。
可雷琳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时起我就在练这招…”
“将布料吞入腹中,好让自己在吃败仗后,不必再咽下被粉碎的尊严…”
破门而入的打手与家仆,雷琳对这些也没感到有多意外。
主子受伤,做狼犬的当然要来关心一下。
“都退后,否则你们都明白。”
雷琳手中紧握的玻璃碎片,向“格雷迪阁下”的眼球逼近。
就道德底线而言,格雷迪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雷琳就能全身而退。
格雷迪的头颅,被一把四旋飞镖刺穿。
雷琳不再有任何要挟商行的筹码。
可是,身前的打手们也没有蜂拥而上,将雷琳剁成肉泥或碎尸万段。
他们的真正首领,用他的刀刃与呵斥命令雷琳四周的商行打手,为他的行进让出道路。
鸦羽般的蓑衣下,东流浪人们的头目摘下斗笠,黑暗中的面纱交由烛火燃没。
敬亡龙之介,抽出初次见面时的短刀。
他的第二把刀,雷琳也是第一次看到。
刀刃握柄的末端张开缝隙,精巧隐蔽的机关中弹出第三把侧刃。
它的尺寸,不及阿斯拉匕首的二分之一。
敬亡龙之介,三刀流武士。
“我等待这天很久了,格雷迪…阁下?”
“比起跟在你身边摇尾乞怜,你的下属还是更喜欢自由些的工作氛围。”
雷琳也是这次行动成功的关键。
没有她,就没有那张引出格雷迪半数兵力的地图,也不会给敬亡后方突入的机会。
敬亡对雷琳收起刀刃,身后的浪人为她奉上本属于她的重剑。
这是敬亡最后一次向雷琳提出请求:加入他们,这不只是请求,也是命令。
他们可以平分商会多年积累的财富,他们可以接管商会的权柄。
格雷迪的死亡会被粉饰干净,只要搞到他的手印,敬亡就能对镇上所有人声称,是格雷迪自愿将商会权利赠予他的。
“赠予?你认为会有人相信么?”雷琳在反问的同一时刻准备迎战。
敬亡以刀刃斩断身前的木柱,这就是他对雷琳的答复:“不相信的人,到那时也该死绝了…你说呢?”
黑眉轻挑,武士的长刀抵住骑士挥向其头颅的重剑。
握柄末端的侧刃,为雷琳的脸颊留出一道红色血路。
“不,真正会死的只有你。”雷琳解下辫发上的束绳,深呼吸后调整起她的节奏。
让敬亡龙之介,带着他的武士道下地狱吧。
雷琳她根本不明白,敬亡龙之介与他的下属经历过什么,是么?
她只是想获得胜利。
她不知道对一名以忠诚为道义的武士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践行他的信仰。
“我们本不是浪人,雷琳。”
这是他的第一刀,被雷琳轻松挡下。
“我们都是有名有姓的武士,为我们的领主服务。”
“可是他战死了,光荣战死在血流成河的平原!”
“按照传统…我们都该切腹陪葬…”
敬亡的第二刀,像是吹起水面波纹的微风。
只有雷琳知道,那是敬亡速度过快造成的错觉。
他的刀法与力度,就像木芯与树皮般严丝合缝,重剑的宽面为雷琳提供的优势,正被敬亡逐块剥夺。
“…可是,当我看着我的同伴,我的手足在我之前剖腹饮丹…”
“我无数次询问自己,这真的值得么?”
“不,这根本不是忠诚!这是以死避责的软弱!”
所以他制止了所有人,他披起盔甲,洗刷染血破损的旗帜。所以他要驾船西渡,来到利尼维亚。
总有一天他会回去,总有一天他要收回自己主人的土地。总有一天,敬亡家族的族徽将再放光芒。
他所说的这些,雷琳都明白么?
她肯定明白,因为她是名骑士,她也有自己的荣耀。
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有什么错?这世界不是《笑谈物语》里的童话故事,不是歌谣与美妙幻想。
没有钱就不会有整顿军备的资本。他们都是高贵的武士,怎能放下身姿去乞讨、去深陷田间劳作,去伐木砍柴?
屏风后交手的二人,化作一道道黑白交映的剪影。
他们的影子,化作白夜上空的两颗孤星。
他们的刀刃撞向对方,雪白的屏风染上血色。
一道剪影的肩甲裂出伤口。
浪人们举手欢呼,因为他们知道,手执重剑的影子属于那个叫雷琳的女人。
他们的欢呼声,很快被第二轮血液喷涌覆盖。
没人为第二朵番血之花的绽放欢呼,雷琳对战果的态度也只有沉默。
因为那不是单纯的静脉血液,而是脑浆、唾液与动脉洪流的混合。
浪人们抛下刀刃,脱掉印有家族徽记的长衣。
他们冲破大门、翻过窗棱,他们削去头上标志性的辫发,只为隐藏行踪,混迹人群求得多一分生还希望。
滴血的剑刃,仿佛饮酣食颐后豺狼的尖齿。
“你根本没有荣誉可言,敬亡!”
失败者的头颅,被雷琳踢向商会大厅的死角。
骷髅面相的石刻雕塑,它的双眸同敬亡光泽不再的眉眼相互对视。
一个畏惧死亡的浪人,却被赐名为敬亡龙之介。
“名为忠义的面具,你的佩戴只会侮辱它的名号。”
“敬亡,你所能得到的,只有名为死亡的许可…”
划开屏风,雷琳踏过大厦倾颓的废墟。
……
……
他听着,他想着。
他听到讯使口中传来的消息。
情况不容乐观,在敬亡龙之介与他手下的东流浪人看来,这不是适合吃蛋糕的时候。
“格雷迪阁下”被杀死了,商会乱作一团。真的是这样么?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受到自己同此事间的关联。格雷迪而已,一只舔着舌头游荡台前摸些吃食的猎狗。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等待驯化的狼犬。
可他有一种预感,那预感比眼前雾隐丹切的刀光清晰万分。
阿斯拉,他感受到阿斯拉同灰松镇变故间的关系。
他为讯使下达指令,不用去管那批浪人的死活,也无需计较成本。
是时候让真正的“格雷迪阁下”出来走秀了—另外,雾隐丹切的刀主本人,也对这次额外行动充满期待。
脚缚信纸的鹰隼飞过石窗,雾隐丹切也被川崎沙笛收回刀鞘。
邪魁的面具,映入面前的铜镜,最终反射回他自己面具下的眼。
他会一劳永逸,解决阿斯拉这个麻烦。不再犹豫,不再有意外的惊喜。
整装待发的木甲武士们向主人俯身示意—他们愿为身披红甲的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动。”邪魁坟墓般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可化作群峰,为阿斯拉送上殡葬。
……
……
阴郁黄昏般的街道上,天空被厚重的铅云压到近乎窒息。
雷琳,那位刚从与浪人头目敬亡的殊死搏斗中蹒跚走出的胜者,她的身影在昏黄的街灯下拉长,显得孤独而坚毅。
战斗的余烬尚未从眸中散去,疲惫与胜利的交织令其步伐略显踉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向她接近,如同夜色中的魅影。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其貌不扬,却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动作敏捷而精准,他是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就连雷琳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也因一刻的失手疏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援手所迷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斜。
当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雷琳才猛然惊觉到周遭环境的异常。
空气中弥漫着阴雨浓雾状的诡异,她在自己不知情的心安理得下,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矮小男人的脸上,挂上一抹肥鱼上钩时的狡黠笑容。
那是一种得意与残忍完美融合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雷琳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为时已晚。
那预感已如朝阳般升起,化作现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剧烈的痛楚从背部猛然传来,名为痛苦的脉络贯穿她的护甲,直击灵魂核心。
她向疼痛的根源伸出五指,只摸索到背后赫然出现三颗蚁穴大小的血孔。
它们令雷琳沦为被蚁群侵蚀的空木,散发腐朽与沉重。
铅弹灌骨的疼痛蔓延全身,正悄无声息剥夺着她的意识。
男人翻过手中的戒指,向失去平衡的黑甲骑士摇晃展示:他在自己的装饰品上涂了点有助睡眠的好料。
应该能让雷琳睡到她的老朋友赶来支援。
“许久未动,手法还是很利落。”
邪魁的刀刃,挑开雷琳的披巾与板甲。
名为格雷迪的男人挺直身板,不再需要假身,不再需要身居暗处静观其变。多亏雷琳这把有胸无脑的刀刃,他才能轻松摧毁那帮流浪刀客。
“准备迎客,他们也该到了。”
—“这里会是他们的坟墓,阁下。”
坟墓,埋骨落魄之处。
邪魁自然希望结局正如格雷迪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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