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药的事,后来又哐咚的大动静的,怎么啦?”
江心笑回:“没事,是捕鸟受伤的人,过来借宿一晚,那声响是厅上的梁木被蛀了,又有积雪,半夜压断了,砸了下来,也没什么。”
宋婶拍了拍胸口,“哎呦”出一大口气来,说道:“真真吓人,人没事就好。别个屋你和爷爷要好好查看查看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把菜拎进去,吃完自己去地里摘。”
江心接过,道了谢,拎进厨房去倒了,把篮子拿出来还宋婶,宋婶接过篮子便自去了。
江河、郎中才起来,那黑衣少年就过来问:“人怎么还没有醒?”
郎中的心直突突地跳,忙与江河一道去瞧瞧。
见没有发烧,又诊了脉,灸了几针,正灸着,绿衣动了动,轻咳了两声,仍是迷糊着。
郎中战战兢兢道:“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少侠还得抓紧送他进阆阊城去找那‘泰春堂’的翁神医,不然拖久了终究要危及性命的。在下的医术也只能到这了,还望恕罪啊。”
黑衣也不敢在此久留,便道:“你跟着,知道后果,他没事,不会亏待你。何时动身,你说。”
那郎中一听,也无可奈何,因向江河苦求:“老哥哥还需寻一寻那人参才好,煎一服来他吃了提提气。”
江河见说,只好叫江心往别家去寻。江心去了半天拿了一小截回来,煎了送去,郎中给他喂下,又说:“他这情景也骑不了马,还得是马车方好。”
黑衣便又命江河去弄辆马车来。江河想了想,少不得又让江心去村里弄了辆车来。安顿他兄弟妥当,郎中车内相随,黑衣弃马驾车离开,不在话下。
送走了黑衣,爷俩算松了口气。
此时江河方问:“人参在谁家拿的?把钱给人家。”
江心回:“给了,我说不是咱们要吃的,是替捕鸟受伤的人买的,便把昨天那张银票给了沈叔。这几匹马怎么办?”
江河道:“想他也不会回来拿了,那马车是在小郎中家借的吧?把马都牵过去就算抵换了,让他们自己重新弄一辆吧。”
江心应着,又往那屋努了努嘴,问:“现下这人又怎么办?怎么还睡着呢,不会冻没了吧?你说他爬咱家屋顶做什么?你赶紧去喊他起来,我要审审他,这一日简直莫名其妙的很。”
江河叹气道:“确实莫名其妙的很,让他睡足了再说吧,你先去村子里探一探,兴许是谁家的亲戚来这边玩,大晚上的调皮乱躲猫猫也说不定。”
江心答应着去了半天,回来时,带了黄岐、黄芳兄妹俩来把那三匹马都牵了去。
江心便进厨房来跟江河说:“没有谁家有来亲戚的,还没有醒?我去把他拉起来问问。”
话还没说完,人已上去,却见那人正站在厅里举着头盯着屋顶的破洞看。
见江心来了,便冲江心微微笑了笑。
江心却喝了声:“看什么看。”
江河上来道:“有话慢慢问他便是。”
谁知那人却是一问三摇头,也不言语,江心便急了,就要赶他走。
谁料那人却突然开口说:“我家好像就在这。”
江河、江心见他一脸恳切,又不像玩笑,霎时倒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
江心只歪着头道:“啥?可着你会言语是吧?赖上了?现在就给我走。”
江河却问:“你为什么说你家好像在这?”
那人摇头说“不记得了,就感觉”。
江心不耐烦起来,直问:“你记得什么,你直说。”
那人想了想,回:“灯。”
爷俩问:“什么灯?”
那人回:“就昨晚你们手上的灯。”
江心气得冷笑两声道:“你的意思是从看见灯时算起,之前的所有事你一概不记得了?”那人点点头。
江心又问:“所以你不知道是你砸破了我家屋顶的是吧?”那人仍点点头。
江心恨的要去捡木棍来打,江河忙拦着,道:“罢了,吃了饭再说吧。瞧他也是可怜孩子,冰天雪地的,真个不知道家在哪,他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走出去了也就是个冻死。咱们就少不得再做做好人罢了,到时带他去别个村遛遛看吧。”
江心如是听,也没办法,气嘟嘟的做饭去。
江河打了盆热水到厢房,叫那人洗洗脸面,又问他身上有没有什么随身物品或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
查看后,却是清白干净的很。
午饭后,江心便困得直打哈欠,说什么也要先睡一觉再说。
江河只好自己去借了一驾牛车,带着那人到别个村庄转了大半天,别无头绪。将晚时分回到家,少不得先把他安顿住到厢房去。
次日一早,江心去叫人来修缮了房屋,打造了桌椅。
江河仍带着那人去转悠,如此寻找了两三日,也没有一点眉目。
江心也没有了耐心,脾气倒是软了些,只好言好语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也不能放着鱼不打,陪你一直这么着。我送你两套冬衣,给你一些盘缠,明日送你到镇上去,你自个儿去寻活计去吧。如果你不想在小镇上,你可以往北进城去,那边繁华,随便都能找个活儿干。不懂路时,你多多问问人家,不要闷葫芦似的。终归是先好好活着再慢慢找寻罢了。”
又叹息道:“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好好过日子吧。也不止你一人找不到家。”
那人听了只低着头不语,半晌才应了声“好”。江河、江心也只有叹气罢了。
第二天大早,江心起来做了干粮,又包了他爷爷两件新做的冬衣给那年轻人,再装了一荷包银子。
便叫她爷爷去叫那人起床吃早饭,好送他到镇上去。
谁知江河进屋一看,早就人去屋空。
被子给叠的齐齐整整的,床上还放着那身夹袄、棉裤,地上还有江河给他的鞋子。
江河见状,出来朝江心把手一摊,道:“走了!只穿着他那破衣破鞋走了!真真不想要命了。”
江心一听,蹿进房里瞧了瞧,只觉又气又好笑,狠劲骂道:“蠢货,没脑子的蠢货,冻死个呆子。”
江河忙屋前屋后,犄角旮旯,鸡舍鸭舍的看了个遍,哪见人?便道:“还是往外头找找看,这是能死人的天。”
江心气道:“他要想死,谁拦得住他?莫名其妙,说的好好的,今天送他走,他倒不吭声自个儿走了,走就走,还换上他那破烂衣服,那是佛祖用袈裟幻化的啊,还是谁用金丝银丝织的啊。咱家要有这么个迂腐人,先就把腿打断再说。”一边骂一边和江河出了篱笆大门。
爷俩极目眺望,并未见人,便上了大道,一路往镇子的方向寻去。
半路,遇见小郎中黄岐驾着马车往回赶,江心忙就跑去问:“你路上可看见个衣衫褴褛的人?头发短短的小子。”
黄岐道:“倒碰见一个,寒寒战战的,问他要不要帮忙,他也不说话。”
爷俩忙问:“在哪?”
黄岐指着分洪方向道:“在赖河桥那里。”
江心忙道:“你下来,走路回去,车一会拉你家去。”
黄岐一脸疑惑地下了车,问道:“需不需要帮忙?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江心道:“不用。”说着已与江河调了头往那‘赖河桥’去了。
一时到了桥边,果见那人靠着桥墩坐雪地上。二人近前叫唤了好一阵,已没了响应,探了脉,见人还活着,只得将他抬上车,一路往家赶。
黄岐因担心这边有事,一直在江家等着,见她爷俩送了人回来,便上来帮着背进屋去安顿。
忙着救治了一通,那人方渐渐的脸面上回了些血色。
黄岐因问:“这人是谁?不是说受伤的人都已经走了吗?”
江心也烦得回他,推他出去,道:“别问了,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先回家吧,改天再说,烦着呢。”
黄岐道:“那行吧,有事记得招呼。”江心应着,黄岐便驾着马车家去了。
不一会,那人渐渐缓解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微睁开眼,瞧见江河、江心都在,知道是被他们救了回来。
于是撑起身,糊里糊涂的说了一通梦里话,又抓着江河的手恳求道:“爷爷,外面的路好远,怎么都走不到头。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打渔吗?我好像梦见和你们一起打渔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
爷俩见他这般,心中也着实不落忍起来。
江河转向江心问:“这事你怎么说?我看??”
江心还没有等江河说完,便道:“问我做什么,你才是一家之主。”说着扭头走了。
江河便对那人叹气说道:“既这么着,你就暂且留下来吧,过了冬再说吧。不过我可跟你讲——这鱼可不是好打的。到时学不会,她那脾气是不会留你的额。”
那人听江河留他,早喜得满面泪水,感激不尽。
江河道:“行了,你歇着,被子捂紧了,你这一冻也不是闹着玩的。一会再叫你吃饭,好好睡会吧。想要打鱼,身体要养好。”
说着便起身出去,到厨房那跟江心说了暂且留下他的决定。
江心只顾忙自己的,也不言语。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老决定就好。”
午饭时分,江河让那人换了衣裳后再到厅上来吃饭。
那人一上来便向江家爷俩跪下叩谢救命与收留之恩。
江河道:“起来,没多大的事。”
江心道:“什么都忘了,倒记得下跪,也不知道谁教的你,我家不兴这套。爷爷让你留下便留下。我也不瞒你说,我也是爷爷在江心的木盆里捡来的,不然谁家敢留你这么个来路不明的?”
那人听了很惊愕地看着江河,江河只点点头。
那人又央求道:“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江心道:“你找到家人就知道名字了,给你取个外号叫着便罢了。你要想吃饭就起来坐着,不想吃,回屋睡去,别跪着,我吃不下饭。”
江河忙向他招手,那人急忙起身坐下道:“就取个正经名字吧?”
江心道:“你姓什么?怎么取?”
那人回:“就和爷爷一个姓可以吗。”
江河道:“无所谓啦,就随便给他取个吧。边吃饭边想,凉了。”三人方动了筷子。
江心便胡诌了起来:“叫你江窟窿得了。”
江河一听,笑道:“正经给取个,人家听了,不也笑话咱吗。”
江心道:“你在江心捡的我,所以叫江心,他砸了个窟窿掉下来,叫江窟窿挺合理。”
那人忙道:“好,就叫江窟窿。”
江心听他这么认真一说,自己倒觉得可笑起来,道:“你想得美。爷爷叫江河,我叫江心,你就叫江岸,叫你小岸,不喜欢自己想去。”
那人早欢喜应了几遍“喜欢”。江河也笑道:“江岸好,就先叫江岸吧。你要想起了什么来,再同我们讲。”江岸连连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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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古诗云:“路遇二三子,相逢世舟中。问君何处来,欲往何方去?君曰天地来,自往天地去。天下熙熙攘,君可尽知之?”
故结成:死有归慕真留绝笔,生无因江心诌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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