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三娘左右瞧着,递上了一条白色丝帕,
“先用它遮着吧。”
苏遮月接过,系在了耳畔,又将头发松了松,移下一些来,不仅遮住了她半边脸上的疮疤,也遮掩了另一边眉眼的魅色。
“不错,这样就好了。”
秋三娘笑了起来,心想这也是个聪明的。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三声敲锣声,秋三娘听了便道:“这是要放午饭了,按说该是你替我去取的,不过眼下你腿伤着,我便自己去吧。不过等你能动了,我可要讨回来的!”
苏遮月愣了一愣。
她从前一直有丫鬟,便是最差的时候,身边也有阿香服侍,委实不知还要自己去取饭菜。
不过她眼下既然成了丫鬟,也应该既来之则安之,这些活必得熟悉起来,也好捱过这段日子。
秋三娘出去的时候,苏遮月便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房屋不小,甚至比她之前在李府的寝卧要大,因是待客和住寝合一起的,入门算是前厅,摆着时新雅致的红木桌椅,妆台,铜镜,挂画无一不缺。
地上铺着红绒毯子,但不是满铺在地的,只是铺了从门进去的一条。
顺着毯子,一直向后,是两张床,一大一小。
大的在前,顶上有浮华靡丽的帐子,小的在后,只是一顶青灰素帐。
两张床之间用艳红的帷幕隔着,此刻都已经撩了起来,挂在两边的立柱上,若是放下来,大床上的人就难看到后面还有小床。
苏遮月心想这大约类似于宅院里的耳房,为了贴身丫鬟既能随时起来服侍,又免得惊扰主人休息。
苏遮月眼下就躺在这小床上,她左侧边还有一架美人屏风,后面是沐浴用的木桶,这浴桶的大小快赶上她这张床了。
秋三娘取来饭菜的时候,苏遮月已经从床上起来,挪到了食桌前的矮凳上。
她总不好叫秋三娘给她送到床上的。
而且她伤口不疼,只是起来时得小心些,免得将伤口弄破了,又流出血来,难以愈合。
见秋三娘来了,她便撑了起来,虚虚地向她行了一礼。
“三娘。”
秋三娘见她这般乖觉上道,倒是有点喜欢了,便将饭菜放下,与她一起用膳。
从秋三娘口中,苏遮月渐渐明白了这浮云阁是个怎样的地方。
这是陇安府最大的青楼。
陇安府,坐落在南北运河的交汇处,下辖至少十来个苍梧县那样的县城,是中原地区最为繁盛的州府之一。
而这么大的州府里,上至官吏勋贵,下至行商走贩,三教九流,都和苏遮月所在的这浮云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浮云阁里掌事的人不少,分工明确,等级森严,最顶上有两个人。
一个姓朱,没名,只称朱妈妈,也就是秋三娘一直与她提的妈妈,手段非常厉害,管着内里的姑娘们,从没有不服帖的,若有到楼里的客人也是她派人迎候,安排,便是老鸨一样的身份了。
另一个姓万,是个男人,不常见,连秋三娘都不怎么见过几面。
秋三娘提起这个人来,语气十分隐晦,
“这万爷是在外头专管迎来送往,结交官吏贵人的,举凡来往这陇安府的,总会有些顾忌着身份,不方便明着来咱们阁里的,那时就会由他安排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将姑娘抬了,入了夜,偷偷送到人家府上或者客居的宅院,完事了便再接出来。”
“这事顶要紧的就是一个隐秘,所以万爷这人轻易也不露面,一露面,大家都知道一定是有大人物来了。”
苏遮月原先只知道一个勾栏院,赵姨娘就是那里出来的,已经是个人精了,但那还是县城里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到州府这层的青楼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秋三娘夹着一溜菜,不无羡慕地说道:“但咱们浮云阁这么大的地方,能得这样机会的女子,也是凤毛麟角,若得了这样的机缘,平日里都可以闭门,不接客。”
“哪怕她伺候的官人一年就要她去那么一次,她都能在这阁里像神仙似的被供起来。”
她话音里的艳羡几乎都要溢出来。
苏遮月听着,却想,怪不得之前秋三娘说这阁里很难逃出去,像这万爷能认识这么多上面的官吏,要找人,确实就是打个招呼的事了。
上面有通融,这下面,三教九流的人都由那朱妈妈打过招呼,更是如渔网捕捞一般。
还好她没想着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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