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决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历史的脉络,百万人的性命,都因为她的决定而改变。”
她这样说,宁朔多少被吓到了。即便没经历过,他也知道战争是个无比沉重的话题,就比如,濯七香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战争中。
“但直到今天,我也不认为她所作所为值得最后的结局,”濯七香继续说,
“是的,她浮躁虚荣,离开了修行的正路,但她只是做错了一个决定,为什么就要永坠深渊,无穷无止?那到底是什么罪不可赦的罪过,甚至需要对百万人的悲剧负责?
“——在你看来,这一切公平吗?宁朔,你真的以为这世界一切事物都公平吗?”
宁朔哑着口,终于没有了反驳的话。濯七香一直说他们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就需要承受常人不需要承受的负担,他并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如果一个决定就能万劫不复,如果一念之差就会引发战争,他确实不应该这样随意纵容自己的情绪。
这不在乎他人,也不在乎公平,而只在乎他自己。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终于从遇到濯七香后的得意忘形中清醒了过来。
前途不定,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你又在得意什么?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到了关园子的时候,城中寺庙里的晚钟传递在山下千万灯火的城市中,两人顺着越发苍茫的山路回家。
宁朔一路上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濯七香知道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但也并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一来,那是她最不愿提及的过去,是她最为害怕重现的未来,那是她最沉重的心事。
二来,宁朔年纪尚小,实在不应该过早地接触这些禁忌。
有些事情越去逃避越不能逃避,或者即便逃避也一定会在心中留下巨大的空洞,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种矛盾。
她需要给宁朔一些约束,但她并没有能力说服这个孩子,这才述诸恐惧。
这是最不得以的方式。
等到了山下,灯火映衬着无色的河流,神庙附近的人群也走的差不多了,濯七香拉住了宁朔。她努力扮作轻松的神色。
“宁朔,老师并不是想要吓你。”她笑着,“你这个人呢,性格极端,对待认同的人就无条件的好,一定要付出一切。
“对不认同的人就视若不见,也一定要表现出来。偏偏咒力修炼又是世上最艰难最危险的事情,需要绝对的意志和注意力,最不允许以情绪来行事。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需要把这尖刻的性子磨下去,没必要去想别的,好吗?”
“老师,我会成为北辰盟那样的怪物吗?”宁朔问。
“什么?自然不会。”濯七香吓了一跳,“北辰盟是因为长公子才出现的,我可以给你肯定长公子已经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而且,你也不是妃矣。”
宁朔却依旧皱着眉头,濯七香说:“再者你还小,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后你会面临一些选择,而那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更优秀的人。
“但你需要自省自慎,不断磨练自己,不是吗?”
“或者——”宁朔犹豫了一下,“或者,你不把我送去相羊,也就没有这个疑虑。”
他便笑了笑。
“老师,我性子顽劣,即便你也受不了,我知道的。如果你不想让我去相羊,我也不会怪你,反正这些都是你给我的。”
“你在说什么?”濯七香又是好笑又好气,又有些伤感,轻轻点了一下宁朔的额头。
“相羊书院又不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我和你说过,只要你步从正则,不要踏入邪道,再不可能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再者,你性子虽然固执,固执的让人恼火,但那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孩子,但也是最坚韧的一个,也许到了某些时候,只有你可以超越平常,成为真正伟大的一个呢。”
“或者成为真正可怕的一个。”宁朔说。
濯七香心中越发叹了口气,她最是了解宁朔,知道这孩子个性尖刻,一定又认定了对自己对世界最糟糕的结果。
可问题是,就像之前一样,她没有任何办法帮他控制这种尖刻。
“好吧,我并不确定你的未来是什么,”她说,“但我可以和你肯定,这都取决于你。
“你的选择,你的努力,你对自己的要求。
“其实自从遇到你我就一直有个奇怪的愿景,那就是未来等我不在了,你会接替我,继续走下去。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但我一直认为这会成真,宁朔,这才是老师对你的期待。”
宁朔终于不再撇着嘴,或者板着头,或者带着假笑,他看着濯七香,以及在她身后闪烁着的灯光与河水。
“你真的这样想吗?”
“咒力复苏,我早晚会被时代淘汰的。”濯七香说,“如果继承我的衣钵的那人是你,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你一定会比老师厉害很多的。
“但宁朔,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怪物或者其他孩子的引路人,这也许都在你一念之间。”
“好。”宁朔认真想了想,用力的说,“如果选择在我——我不能保证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或者一定走你的路,但我不会成为怪物,真正的怪物,绝对不会。
“老师,我向你保证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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