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想。
“但你好平静呢。所以谁要杀你?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你不用害怕,我既然加入了相羊书院,七香老师说我们都应该是,朋友,如果有人要杀你,我至少可以帮你一下。”
“不用了,并没有人想杀我。”紫陌连忙说。又笑着说:“我们虽然算是,朋友,但这与你无关的,请你不要再问了。”
她这样说,宁朔就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之前的亲近感都不在了。如果这个少女责骂他,讽刺他,驱赶他,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已经非常努力地表达了善意,没想到只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他问:“你不信任我吗?这也正常。”
“不,我是说,这些事情与你无关的,不管如何,请你不要参与进来。”
她颇为决绝的说,但说完,又非常努力的笑了起来。
····
已经是第三天了,宁朔每天夜里藏在树上,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猎物。那是一张巨丑无比的戏子的脸,在凄惨的月光下一边移动一边往这边观望,依旧无声的哭着。
宁朔盯了许久,看他离开,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一路向西,到了一条不宽的野河,戏子踩着水中间隔矗立的一些石头跑了过去。对面有一堆没有点燃的柴堆,四周挂着血腥的动物内脏,很多都被吃掉了,大概是这里的樵夫为了对付吼牛准备的祭坛。他便用火堆升起了火,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忽然转过头看着宁朔的方向说:“小子,你算是我遇见过的最会跟踪的小孩了。”
宁朔并不动。那戏子说:“不要害怕,你追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敢见我?”
宁朔依旧不动,戏子哭道:“你要是不想理我就快点回去,何必守在这里,你不怕那小姑娘死了吗?”
夜色涌动,带着寒意,宁朔终于走了出来,他隔着河水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监视告火?”
“我那是受人所托,可不只是监视她。”
“真的有人想要杀她?”
戏子不回答他,哭丧着脸问:“这些王族的事情,和你这样一个至贫至贱的人有什么相关,你何必这么在意?难道你喜欢她?不对,那样一个容易惊慌的姑娘,谁会喜欢她。”
“她是我的同学罢了。”
“哦,同学,濯七香教你的吧,说你们是一类人什么的。所以你也觉得你们是一类人吗?哼,天门濯七香举世闻名的冷酷无情,却教导你与人为善,也是有趣。她有没有告诉你相羊书院的同学之间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戏子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又轻唱到:
“不要急,——看我这就——取下——他的——头颅。”
歌声幽咽又尖锐,听了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宁朔却多少有些好奇,问:“你说的是北辰盟?”
“北辰盟吗,”戏子越发冷笑,“近代以来,相互屠戮便是相羊书院最喜欢的事情,可不止北辰盟。看来,你根本不了解相羊。
“在南国,鬼在人的家祀里,神在国家的神庙中,人做人的事情,鬼神做鬼神的事情,大家便相安无事。
“相羊书院呢,他们封印了鬼神,说要让天下众人人人自由平等,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去做鬼神?而所有人都知道,鬼神是容不下彼此的。
“黑星的赭心,流花的阁王,还有如今左臣族的小鬼,哪个不是怪物。甚至那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院长,我小的时候他就是举世尊敬的老校长,现在我已经生了白发,他依旧是那个老院长。难道只是寿命长?
“这七百多年来,相羊书院总是说什么和平,但最后算起来杀得人比任何人都要多,你却只知道一个北辰盟,实在是无知。”
他言语平静,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显然也没有那么平静。宁朔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不太在意。他倒是更加好奇这人的来历了。
“你对相羊书院很不满呢。”他问。
“我只是说那里都是怪物,只是可惜,那正是你这样的人去那里的原因。”戏子看了看宁朔的方向,似乎是听懂了他的不在意,忽然便平静了很多。
“三十年前,相羊书院再名闻四国也只是一个学校,是北辰盟,才让它突然成了人们眼中的圣地。
“但人们只看到北辰盟众人的非人的强大,却忘了三俊被斩掉头颅半个小时不死,赭心被绞首吊在高台上示众三天,期间只是阴恻恻的笑。都是有趣的事情呢,人们却不记得。”
他长叹一声,清唱道:
“树死不复生,人黄不复青。
黑夜终无止,光明似寒星。
永远的欺骗,永远的分裂,这场噩梦到什么时候才是终点呢?”
他说着,熄灭了篝火,不顾宁朔,向南去了。宁朔立足看着他的背影,夜风一吹,竟有种陌生的寒意。
但他又想对方那些话,去相羊书院成为怪物吗?他从小就被认作怪物,难道不去相羊书院人们就会接纳他?
真是荒诞可笑的说法。
也许是在水边站太久了吧,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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